新世界和旧世界,你听过的葡萄酒知识没准是错的
如果你接触葡萄酒一段时间,你可能会经常听到一些关于新旧世界葡萄酒的概念:“新手入门首选新世界葡萄酒”、“美国、澳洲的葡萄酒开瓶就能喝”、“旧世界产区复杂,口感酸涩要醒很久”...
但这些感受全都是正确的吗?我们接触到这些葡萄酒基础知识里会不会其实存在着一些误区呢?
一、什么是葡萄酒新旧世界?
"葡萄酒新旧世界"这一概念最早是由英国葡萄酒作家休·约翰逊(Hugh Johnson)在1971年出版的《世界葡萄酒地图》World Altas of Wine 中提出。
他将当时葡萄酒主流市场划分成两大类:法国、意大利、西班牙、德国、奥地利为首的欧洲地区,称为“旧世界”;“新世界”则泛指欧洲以外的地区 ,包括美国、澳洲、新西兰、智利、南非、中国等。
在上个世纪70年代,葡萄酒的主要市场仍然在欧洲,这种简单的划分方式激励了当地的爱好者们,吸引他们去尝尝家门口之外的作品。毕竟比起听上去有点乏味的“旧”相比,“新世界”本身就带着一点激励人心的意味。
是的,这个如今被广泛引用的划分方式实际是上个世纪为了推广新世界作品提出的一个简单的概念,历史仅50余年;比很多新世界国家酿酒史都短。那些东欧的酒农也并不会真的拿着标尺测量着欧亚之间的分界线,把欧亚两边葡萄园(如果有)按新旧世界分开酿酒。
二、葡萄酒新旧世界里有哪些点容易被误解?
简单的分类远比严谨细致的划分更容易被市场所接受,新旧世界概念出现不久就被标注在了商超的货架上、餐厅的酒单里、酒商的宣传册中。这件事Hugh Johnson恐怕自己都没预料到。
在国内市场'新旧世界'从地理上的划分成为两种主要风格:“新世界葡萄酒浓郁,酒精度更高。旧世界葡萄酒风味寡淡,口感酸涩。”这大概是葡萄酒新兴市场想传递给消费者的概念。
但这并不总是符合实际情况,尤其是如今,新世界越来越多的学习旧世界的技术,并且对自己的风土理解也越来越深入之后。
实际上,影响葡萄酒风格和口感还有很多因素,与新旧世界无关:
1/一瓶酒的酒精高低,取决于酿造葡萄里的糖分,而糖分含量取决于葡萄生长温度,年均气温越潜在高酒精度就越高。随着全球变暖,旧世界的整体酒精度在过去50年里一直越来越高,如今即使是一些最平平无奇的餐酒,酒精度都可以达到14度以上;而一些本就成熟度高的产区,比如法国南部的朗格多克-鲁西荣、普罗旺斯、罗纳河谷南部的教皇新堡、西班牙里奥哈等,不仅随意就能达到15度以上,甚至酒庄要想办法降低酒精度来保证平衡了。对应的,新世界一些凉爽的产区,比如澳洲塔斯马尼亚半岛,南非和智利南部那些能看到企鹅的酒庄,都可以出产优雅轻盈的作品。
2/也许是新世界明显的果香、橡木桶香气更能被人记住。而旧世界所追求的复杂度,三级香气不是那么容易被感受;让人觉得新世界直白而旧世界复杂。但,这同样是50年前新世界第一次展示在保守的欧洲饮家面前时的样子。如今,那些超市里的法国南部餐酒、新鲜红果泡泡糖的博若莱、冠绝站内的小甜水Mostaco d‘Asti…都是旧世界里简单直白的代表作。实际上,无论新世界还是旧世界,香气浓郁度是葡萄酒衡量质量的标准之一,好的葡萄酒香气都不会差。
3/“新世界科技创新更多,旧世界更传统保守”这个说法同样也随着半个世纪的变迁而越来越模糊……虽然早期确实如此,但如果一项科技研发和创新被证明是有用的,有谁能阻止旧世界的酒庄参与其中呢?实际上,波尔多也曾有酒庄尝试使用橡木片代替橡木桶,只是那样的结果并不怎么可口,降低成本带来的是无法整合在酒体里的廉价香气…相反,一些真正能改善葡萄酒品质的科技和方法几乎在全世界都被推广开来。尤其是一些“很贵的”高新技术,比如光谱分拣机,依靠欧盟给予酒农的补贴,比新世界还要普及的多。
如今,新旧世界真正的区别实际上更多的是风格的差异。不同的土地、气候、微生物群落…最终发展出了特色大相径庭的酒庄,一定范围内拥有共性的酒庄一起酿造拥有共性的作品,最终构成了产地特色。就拿澳大利亚猎人谷的干型赛美容Semillon来说,陈年潜力可以长达十数年,年轻的时候酒体较轻,酒精度低,酸度高,是非常易饮的佐餐酒。随着陈年会逐渐发展出蜡质感,烤面包、坚果和蜂蜜等复杂浓郁的香气。这种风格不仅仅是澳洲独有,放眼全世界也是别具一格。
只要找到最适合的葡萄品种、栽培技术和酿酒工艺,像这样独一无二风格的产区可以出现在新世界也可以出现在旧世界,可以出现在澳洲也可以出现在欧洲,可以出现在德国摩泽尔、法国波尔多、意大利托斯卡纳、同样可以出现在美国加州、阿根廷门多萨、中国宁夏…
三、“新旧世界”当下客观存在的差异
历史、体系与酿造经验
葡萄酒在欧洲国家有非常浓厚的历史文化,很多老牌产酒国的葡萄酒历程已经进入“探索、发展、辉煌、再探索”的循环。今天的勃艮第葡萄田就是由当时西多会僧侣几百年前用“吃土”的方式对比开垦而来。他们把一块块风土独立葡萄园,用石块垒起围墙形成了最早的“Clos”。
这种几代人细致的产区分析工作成为了旧世界独有的先发优势。许多产区的体系已经成熟,或者至少有严格且细致的法规,人们对当地的“好酒”该有什么风格有具体共识。大到法定品种、如何分级,小到酒标上不同内容的字体和配图,都有规范。
一个旧世界的酒庄,哪怕刚刚建立,该用什么品种,该定多少价格,相关的规则可能百年前就已经开始制定了。没有酿酒的天才能找到比Nebbiolo更适合Barolo的葡萄品种(虽然有个人证明个别地块种赤霞珠也不可惜),也没有白葡萄品种在德国能挑战Riesling的地位。
而新世界则需要酒庄们自己摸着过河,这里远没有酒世界那么复杂的本土品种概念。大多数产区的主流品种都是由早期欧洲移民带来;随着后来酿酒行业的形成,酒庄才开始实验性的种植更多其他品种的作品,去探索不同风土更适合的品种是什么。
当然,找到合适的酿造品种和找到名片品种是两回事,几乎所有的新世界葡萄酒产区都曾经经历过从酿造“模仿波尔多风格的红葡萄酒”到“酿造本国的名片葡萄品种”再到“酿造本国各个产区最适合当地风土的特色品种”这样三步走的发展阶段。比如智利的“国宝”佳美娜,既不是如今智利最昂贵的品种,也不是一定最代表智利风格的品种。(比如Maule产区更让人激动的老藤歌海娜)
选择什么品种,这一品种的什么克隆,是不是还要继续挖掘……在这些建立酒庄就要考虑的问题上,许多新世界国家还在从事旧世界近100年前的工作。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的客观差异,比如劳动力价格、贸易体系、政府补贴、政治的稳定程度……这些确实最终会影响你喝到的滋味,以及(更多时候)为了喝酒付出的价钱。
更多的是融合而非分裂
比起差异,葡萄酒世界更多的是彼此融合和彼此借鉴交流。
过去的50年里,旧世界也涌现了不少叛经离道者,可能会在勃艮第种植歌海娜去酿造一款果味丰沛饱满的VDF餐酒。同样,新世界也有酒庄用深层土壤挖掘和卫星扫描的方式,希望用科学的方法在十几年里完成西都会修士几百年积累的工作。
在这段时间里,很多新世界气候绝佳,适合种植葡萄的空地,吸引来了不少旧世界的名庄。旧世界那些价格昂贵的顶级名家,也迎吸引了不少新世界酒庄的“酒二代”,那些勃艮第名家的学徒如今都已经成了新西兰或者索诺玛的一方大佬。
这种融合和交流催生了一大批全世界范围内最优秀的酒庄,我相信,未来还会更多。
随便列一部分新旧世界合作、独资的酒庄和酒款:
智利
桑雅 Sena(罗伯特蒙大威&伊拉苏酒庄)
活灵魂 Almaviva (木桐酒庄&干露酒庄)
阿根廷
安第斯白马 Cheval des Andes(白马酒庄&LVMH旗下台阶酒庄)
中国
敖云酒庄(LVMH集团)
瓏岱酒庄(拉菲罗斯柴尔德集团)
夏桐酒庄Domaine Chandon(LVMH集团,全球共6家)
还有很多很多……
另一种合作就是飞行酿酒师的诞生。这些穿梭于多个国家和产区,为酒庄提供栽培、酿酒建议的酿酒顾问如今服务于一些世界上最知名的酒庄,比如拉菲古堡、玛歌古堡、欧颂酒庄等等。除了老牌名庄外还有一些散落在全球各地的新兴酒庄一样能看到他们的身影。其中具代表性的比如大家都熟悉的Michel Rolland、Stéphane Derenoncourt和Éric Boissenot以及前几年去世的Denis Dubourdieu…
一些飞行酿酒师在新世界国家的优秀作品:
Michel Rolland--San Pedro de Yacochuya 'Yacochuya'
Stéphane Derenoncourt--Derenoncourt Howell Mountain Cabernet Sauvignon
Denis Dubourdieu--4G wines G Red
Éric Boissenot--Concha y Toro Don Melchor Cabernet Sauvignon
随着越来越多的交流,我相信有一天新旧世界这个概念渐渐的会被主流爱好者遗忘。总有一天,那些真正的行家会像讨论Pauillac和St-Emillion一样,去讨论金山和红石堡;当然,可能还得等很久。
喝酒毕竟不是配电脑,不存在极致性价比的跑分配置……喜欢葡萄酒不妨随性一点,不用拘泥于预设的条条框框,遇到感兴趣的酒庄,喜欢酒庄的故事,价格觉得合理,买一瓶尝尝何妨。
何况很多时候,给你划出那些“条条框框”的人,本身也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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