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诗意写人性,这本小说太天才!
“他来这里带的是一支画笔,不是一把枪。”
“用一支画笔可以造成很大的危害。”
与世隔绝的小岛,天然、原始,矗立着崎岖暴烈的悬崖,阳光照射着无边无际的大海,再从海水下面映射出来,宁静而空寂。
岛外,北爱尔兰流血冲突愈演愈烈,只因为几百年前大英帝国留下的殖民烂摊子,一个报复接着一个报复,似乎没有尽头。
岛外的冲突通过收音机传到岛上,刺激着岛民们的神经。
一个被抛弃了的英国人,不被认可的艺术家,乘坐古老的手工小艇来到岛上,他要在这里画峭壁,重新获得妻子的认可,重新融入伦敦的艺术圈。
一个被痛苦童年淹没的法国人,处于身份认同危机下的语言学家,也涉海而来,他要在这里研究古老的快要消失而没人在乎的爱尔兰语,以便出书,获得认可。
一个寡言,需要安静,才能进行艺术创作。一个多话,需要聊天,才能完成语言研究。天然不对付,却都是狂热的浪漫主义者。
小岛从寂静到热闹,从安详到动荡,从原始到文明,以被动的姿态接受着改变,先是一道小口子,慢慢变大,被冲击,被撕裂。
这大概是我第一阅读这样的文本:诗歌插入描述性段落,人物对话没有引号加以区分,行文如流水,在不同的角色之间流动,不同的情节在类似情境中切换,需要花点时间停顿一下才能发现已经过度到下一幕。
相较于其他传统的小说,奥德丽·马吉给予读者的是一种全新的阅读体验,抛却大段客体性描述,转而用大量对话、大量诗歌、大量主体性的叙事方式,让整个故事在自然流动的环境中向前发展,读者有时候还没反应过来这一幕,就已经过渡到下一幕了,但全然感觉不到生涩难懂,恰恰相反,读者完全沉浸在故事中,深切感受着角色们的内心变化。
英国人遗世独立,带着克制的礼貌,又有着与生俱来的傲慢,他的诗意浪漫在最后无耻的掠夺中冰消瓦解。他将学徒培养成超越自己的艺术家,又因为妒忌心而将之抛弃,他的虚伪在学徒的逼视中无处遁形。
他困在被抛弃的记忆里,寻找着被接纳的机会,妻子跟别人在一起,他一半结着婚,一半已单身,撕裂着。
法国人灵巧近人,与岛民打成一片,又狂热地想要保护快被遗忘的语言,按照自己的意愿横加干涉,已经超出只观察不宣传的原则范围。他的自大与漠视在言语中就已暴露。
他困在痛苦的童年里,一半法国血统一半阿尔及利亚血统,永远处于求而不得的身份认同中,撕裂着。
他们的出现,也让小岛陷于撕裂状态。他们改变了年轻岛民的心态,他们影响了年老岛民的节奏。
“那些死亡、那些流血的暴力与混乱,与人之美、风景之美共同存在,一座陷入混乱、上下颠倒的伊甸园,一个停滞的国家,一个事情尚未了结的国家,过去的鬼魂依然在当下闪着微光。”
岛外是流血与死亡,岛上是内在瓦解与消亡。
《他们涉海而来》忧伤又孤独,植根于殖民与民族的主题,写出了人的欲望,人的贪念,人的挣扎。奥德丽的笔触外柔内刚,直抵人性。我们也会在这样的书写中,偶尔窥见自己的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