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生画“水滴”与白南准、李禹焕齐名,金昌烈的离去留下什么?
艺术家金昌烈
“真实的水滴,最终会被吸收进材料的表面并消失;而金昌烈作品中的水滴,永恒地停留在画布上。这也引发观众对于艺术的存在性和持久性进行思考。”
——芭芭拉·波洛克(Barbara Pollack)
如果说韩国的现当代艺术是由出生于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一批艺术家共同奠定的,至今没有被超越,这个说法一点也不为过。这批艺术家中,最重要的几位大约就是白南准、金昌烈、李禹焕、朴栖甫、郑相和、河钟贤、丁昌燮、金焕基及权宁禹。他们相互间不仅是同学,更多还是朋友。当然,这几位艺术家中,白南准不用多言,作为影像艺术的开山鼻祖,不管是在亚洲还是西方,都具有绝对的影响力;而李禹焕,被誉为“物派”理论的缔造者,也是并不陌生的名字。相反,同为韩国近现代艺术的奠基人,金昌烈这个名字,比起另外的几位,却要相对陌生一些。倒不是说他不著名,只是因为,他并不绝对隶属于任何流派,而大多数人记住的是他的“水滴”画。
2021年1月5日,金昌烈与世长辞。算不得缅怀,只是来聊一聊这个一生画“水滴”,与白南准、李禹焕齐名的韩国现代艺术大师。
《Recurrence》 2013年作 布面油画
其实同样是经历过朝鲜战争的,也同样从韩国到西方,金昌烈的艺术生涯与白南准有某些共同点,但两个人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思考理念和创作语言,这与俩人的出身背景是有绝对关系的。
白南准1932年出生于韩国首尔,父亲是当时韩国最大的纤维工厂的持有人。白南准自小生活条件优越,中学开始,家里便为他聘请家庭教师教他弹奏钢琴,后来他从班主任那里接触到马克思主义,并在音乐课上学习到西洋作曲家阿诺德·勋伯格(Arnold Schoenberg)的音乐。这些都对他日后从理论层面与德国激浪派、电子音乐的相遇产生了巨大影响。后来朝鲜战争爆发,白南准逃至釜山,随后抵达日本求学,再之后因为追寻勋伯格精神而前往德国,在德国接触到了激浪派和科隆的前卫艺术家,从此真正在创作中找到了自我。
在纽约的白南准,正在创作作品《电视佛》
相对于白南准,金昌烈的出身却要“草根”得多。1929年出生于北韩境内一个名为孟山的深山,生活清苦。但因为韩国的传统教育习惯,金昌烈从小抄习《千字文》。后来朝鲜战争爆发,他从北韩逃到南韩之后,就在南韩生活下来,并在战争结束之后考上了首尔大学美术系。就是在首尔大学的求学期间,金昌烈结识了朴栖甫、郑相和、丁昌燮等人,且在1957年与他们一起成立了韩国现代美术家协会。
与朴栖甫、郑相和他们相比,金昌烈应该是他们当中最年长,但也非常具有天赋的人。这也是为什么同样作为作为第一代韩国现代主义画派的成员,朴栖甫、郑相和、权宁禹、金焕基等纷纷成为韩国后观念主义流派的风格成员,而金昌烈却是独树一帜的那一个。1961年,金昌烈参加了巴黎双年展(Paris Biennale),这是他参加的第一个国际性的艺术展览。也是从这里,金昌烈的艺术之路与他的同学好友开始截然不同。
金昌烈早期模仿波普艺术所做的创作:《Composition》1969年作,麻布面丙烯与纤维素漆
随后,1965年参加的圣保罗双年展(Sao Paulo Bienal)开启了他四十几年的海外旅居生涯——参加了圣保罗双年展之后,金昌烈决定移居纽约,因为经历过两次国际性展览活动的他觉得自己应该走出去,走的更远去看看。同年,他获得了洛克菲勒基金会的奖学金赞助,于是顺利进入了纽约艺术学生联盟学校(Art Students League)深造。也是在纽约求学的契机,他认识了白南准,很快成为了好友。虽然两人同样是将东方的哲学带入到西方的语境中,以艺术的方式进行中西方文化的对话,但两人终究有各自的创作信奉和追求。
四年之后,金昌烈便选择了移居巴黎。尽管存在语言障碍和文化差异,但他无时无刻都坚持捍卫着前卫艺术(avant-garde)。从杰克逊·波洛克(Jackson Pollock)、莫里斯·路易斯(Morris Louis)到贾斯帕·约翰斯(Jasper Johns)以及其他波普艺术家(Pop Artists)等,秉承着这些西方艺术大师们的艺术理念,他凭借着惊人的艺术才华,在充分吸收抽象主义、摄影现实主义、书法以及极简主义等艺术养分的同时,创造了自己独特的艺术语言。
《SH201601》2014年作
当然,巴黎也确实是金昌烈的福地——正是在移居到法国的这一年,他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明确的创作方向,并从此开始了长达40余年对于“水滴”的描绘和象征意义的提炼。
为什么他对水滴情有独钟?金昌烈自己曾回答道:“画水滴,是为了能在水滴里溶解所有事物,回到透明的’虚无’状态。通过将愤怒、焦虑、恐惧和其它所有的事物恢复为’空虚’,我们才得以体验到平静与满足。尽管有些人寻求自我,但我的目标是消解’自我’,并求去表达自我意识的方法”。
虽然金昌烈的“水滴”画是诞生于他移居法国之后,但却与他在美国和巴黎时期的创作不无关联,甚至可以说是从韩国到纽约到巴黎,透过对于新艺术的摸索和自我内心的寻塑而逐渐形成的,那些“水珠”的背后,有他对于自身的文化背景、东方哲学的理解和深谙其中的文化关注。毕竟,开始对于“水珠”的执着时,金昌烈已经40岁了。当然对于艺术家来说,40岁才找到属于自己的语言并不算晚,只是相较于他的同学和身旁的好友们,却真的晚了将近10年。而金昌烈自己也说,自己之前虽然也接触了不少西方的艺术流派理论,但是却深受60年代末的存在主义哲学的影响,所以直到在法国定居之后,才逐渐在欧洲的新思想和新思潮中找到了自己的创作方向。
《Événement de la nuit》1970年作 布面油画
因此,如果我们仔细观察他创作于1971年的第一幅“水珠”系列画作《现场》,不难看出,从这个时候开始,金昌烈诗图再将“存在”视觉化——这个时期的“水珠”,一粒粒仿佛是从墙壁(画布)上渗出来一般,真实而独立存在的姿态,似是人为,又觉然天成。于是,有评论家认为:“比起单纯描绘水的外在形象,以水为对象本身便凸显出一种观念性的尝试”。
《水滴》(Water Drops) 1973年作 布面油画
从对观念性的尝试,到对观念性的转换,金昌烈仅仅用了一年——1972年,金昌烈创作的水珠开始“集群结队”,大小不一的“水珠”开始在画面上与日俱增,就像是在某种外力作用的迫使下接二连三冒出来的一样,寓意着事物正在进行的某种内在变化。而实际上,随着所描绘水珠的增加,创作投入的时间也大幅度剧增。据说,为了能够承受日以继夜在炙烈室内环境下创作,金昌烈坚持每天运动增强体力。而不管从1972年的“水珠”,还是从1971年第一个系列的“水珠”实践,与他早期的画作相比,不管是画面的视觉语言,或者是视觉效果都可以说天差地别。而为了使“存在”显得更加纯粹,他甚至移除了几乎所有的人为颜色,只保留了水珠“天然”的折射色。但正是这样的“舍弃”,却使他的画面显露出一丝对于超现实虔诚朝拜的静穆。
《水滴》(Water Drops) 1978年作 布面油画
他为了移除令人感到格格不入的人为色彩,为了移除结构上的因素,或为了使画面更臻精致完美,已经进入了另一次元的探究领域之中。虽然透过单一水珠所显现对水的敬拜仪式被大幅削弱,但同时却多少带来了超现实的虔诚印象。
“在1979年创作的《水滴》(Waterdrops)中——画布似乎流淌着一串晶莹的泪珠,画中的景象如此逼真,以至于我们期待这些水珠在我们的眼前瞬间蒸发。艺术家将他的创作视为一种“疗愈行为”,他试图借此达到一种宁静的状态,以克服早年朝鲜战争在他心理上造成的巨大创伤。即便没有这一解释,观众也能在观赏他的作品时被艺术家的愿景和坚毅打动,并领会到他绘画中所蕴含的深意。”——芭芭拉·波洛克
《Waterdrops SH83003》1983年作 布面油画
80年代,金昌烈的“水珠”又开始被观念性地转换了,只是这一次,是通过“痕迹”理解“存在”——金昌烈开始通过描绘水珠浸染的纹理,或者水珠被蒸发之后遗留下的些微痕迹,凸显其“存在”。这个时期,“回归”系列创作应该是最具有代表性的,尤其在这个时期,金昌烈的“水珠画”中,开始加入了墨书《千日文》,或者解构的汉字笔画的元素。而这个系列的创作从80年代至艺术家逝世之前,一直在持续地创作。美国艺术评论家芭芭拉·波洛克就曾说:“从复刻《千字文》开始,金昌烈开始讲他的童年和个人经验在创作中进行叠加了,这些才是他创作中最核心的东西”。也是在这个时期之后,金昌烈才得以与白南准、李禹焕齐名,成为在国际上足以代表韩国的近现代重要艺术家。
《回歸》(Récurrence) 1987年作 布面油画
1990年代,金昌烈开始从对自我的关注转到了对政治、社会、经济和文化的关注——他不仅开始尝试在木板上绘制“水珠”,积极地探究新媒材与技法,更同时常常至今在《Le Monde》等新闻报纸上进行绘制水珠。“水或水珠,对于我们是无时无处的所在,”金昌烈道:“而报新闻纸则是真实反映每日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的象征物,所以我认为在报纸上进行创作是最能够体现’存在’的”。
而90年代,他也开始对于雕塑的创作。但这个时期的创作,多还是以石质材料、铁或者青铜等具有自然风物属性的材质作为底座,而以工业玻璃模拟“水珠”打造一种非自然存在的质感,将之并置之后形成一种无形对立的强大的张力感。通过这种方式,金昌烈进一步探讨了“存在”至于自然和非自然的意义。
《Recurrence》1998年作 宣纸与布面油画
当然这些也许都不过是外界赋予他创作的意义,也许就像金昌烈曾在其自书的《和兄长共度的时间》所自白的一样:“达摩大师面壁九年得道,成为超人还是Superman,朝着东方还是西方飞去。而我自己画了水珠四十多年,别说解脱,就连能不能看清眼前道路,都还是徘徊不定。所谓刹那间的满足,也不是在每次完成作品时都能感受得到。”。“水珠”画于他而言,一开始或真的是寻找创作的一个方向,但到最后,也许不过是一种自我救赎的方式。
《Recurrence》2013 布面油画
其实这篇稿件的最后,原想过要列举艺术市场上金昌烈最贵的10幅画作,却最终觉得不合适,对于一个几十年以“水滴”画寻求解脱和归路的人而言,实在是有失尊敬的。那就点到为止,提一下他目前艺术市场上成交最贵的三幅画作吧,分别是:创作于1981年的《水珠》,于2008年由佳士得香港以421万港元(约合人民币375万)成交;创作于1975年的《水滴》,于2018年由富艺斯香港以349万港元(约合人民币319万)成交; 创作于1978年的《ENS NO.42》,于2017年由佳士得香港以354万港元(约合人民币312万)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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