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最期待的电影就是它

12月10日，第四届澳门国际电影节闭幕。娄烨新作《兰心大剧院》作为展映影片，在电影节的最后一天的晚上九点公开放映。

放映的地点是澳门旧法院大楼二楼的一个小厅，容纳的人不多，却成为本届澳门影展票最难求的一场放映。因为开票的时候影片撤档信息尚未明确，不少人没有及时抢票而错过了短期内仅有的一次在中国观看《兰心大剧院》的机会。但我还是坚持“不管上不上映，先抢了再说”，于是我成为了第一批拥有该场次门票的观众。

在看电影之前，我一直被各种“娄烨变了”的声音包围着。看完之后，我的感觉是——娄烨没有变，即使电影有一点点的商业属性，本质上依旧还是那个作者化、私人化的娄烨！

虹影的原著小说《上海之死》讲述的是一个战争年代下的谍战故事。1941年，日军偷袭珍珠港之前，国民党在抗日战争中节节败退。上海滩势力错综复杂，日、英美、军统、地下党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战争一触即发。

著名演员于堇阔别舞台多年，应著名导演谭呐邀请重返舞台出演舞台剧《狐步上海》，一时间传言四起，引起了军统、日军、英美等各国势力的注意。她究竟是什么目的？

娄烨将《上海之死》和日本新感觉派知名作家横光利一的代表作《上海》融合在一起，改编成了这部《兰心大剧院》。

在之前娄烨的作品中有不少都涉及到大历史的背景。但娄烨的影片，大历史事件向来都不是重点，而重点永远是个体情感。

就像《紫蝴蝶》中，娄烨抹去了历史的大是大非，而将抉择全部都扣在了个人的抉择之上，他所要表达的不过是乱世之中每一个个体内心的情感逆流。

《紫蝴蝶》

制片人耐安在采访中曾经说“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将那样一个时代的面貌传递给现在的人”，在娄烨的电影中这个“面貌”就是精神面貌，由每一个或理想、或世俗、或坚强、或脆弱的灵魂个体组成。

《兰心大剧院》依然是这样的作品，无关于大是大非，而只把落脚点放在了于堇一人身上，这也是我为什么觉得这部电影依然是典型的娄烨电影的原因，因为呈现出的内容依旧是特别的私人的。

娄烨的电影需要通过共情来进入情境。

《苏州河》虽然主线是爱情故事，但呈现出的却是一种身在都市生活中的漂泊状态。第一次观看的时候并不理解，过去了二十年之后，身为北漂的我们开始渐渐地感受到了娄烨电影中大时代背景下彷徨的人们。娄烨有一双诗人的眼睛，他比我们提前十多年感受到了这种压抑与踟蹰。

《兰心大剧院》描绘了那个混乱的时代下，每个身在自己立场的人做出的选择。因为关乎于人性，所以即使是在黑白影调下，依然可以看到色彩鲜明的每一个个体。

如《春风沉醉的夜晚》中一样，无情的大环境下，每一个个体被无情的摧残，每一个身在其中的人都面临着多重选择。个体徘徊在忠诚与背叛的边缘，在自然反应之下，做出自己的抉择。

《春风沉醉的夜晚》

相比于《紫蝴蝶》《苏州河》呈现出的漂泊状态，《兰心大剧院》更多地呈现出在一个飘摇社会下笃定的个体。可以看得见，娄烨的心态比之前更为成熟。但这种笃定，依旧是属于个体的情感。

娄烨电影最具独特的地方也正是在这里，他行走在一个时代的边缘，在主流的价值观之外，捕捉着人本身的特质。无关于大是大非，无关于历史的悖逆，只关乎于个体情感，这是娄烨电影最为内核的表达。

《苏州河》、《紫蝴蝶》、《浮城谜事》、《推拿》皆是如此，即便是娄烨最商业化的《风中有朵雨做的云》其落脚点依旧是个体的抉择，《兰心大剧院》亦是如此。

这是娄烨电影的不变。

《风中有朵雨做的云》

但其实，《兰心大剧院》相对于娄烨电影来说，依旧是有变化的，其变化在于表达方式。依然是手持镜头，但之前是自我表达，这一次有了观众的存在。

我们之前对娄烨的最大感受是，你无法进入娄烨的电影，所以不会喜欢，但你一旦成功的走入其中，你会发现娄烨电影的魅力。他的很多作品，都是追逐个体表达的，他跳过我们所熟悉的社会环境和历史，直接呈现精神面貌。

“共情”是娄烨电影的要求，也是观看娄烨电影的最大壁垒。

但在《兰心大剧院》中，他改换思维去打破第四面墙去和观众沟通，这是在娄烨的电影中从来都没有过的尝试。

影片是戏中戏的结构，舞台上的戏剧和舞台下势力错综复杂的谍战是两个回环。娄烨通过抹去了上台、下台这一分界点，来抹掉戏中人和局外人的区别。

另一方面，他又在不断地尝试通过舞台上下的勾连，引入“被看”的观众视角。

观众时而觉得自己是在戏中，是参与者，时而又觉得自己是在戏外，是审视者。通过参与去感受年代和人物状态，又通过跳脱去审视那一场关于人性的大戏。

但是这种打破，并不是强硬的提醒，而是通过枪声、雨声、反打镜头以及长镜头去完成的，所以在观看的过程中，并没有强硬抽离的不适感，也没有特别戏剧化的转折感，一切都是发生在潜移默化中的。

通过长短镜头调度以及声音的引导，观众一会儿被拉上舞台，一会儿被拉回现实，但自己却乐在其中、毫无知觉。

这说明，娄烨通过影像去控制观众的手段，又高了一个级别。

《苏州河》

在情绪的传递上，水依旧是重要的载体。上海的雨水，《苏州河》的河水，《春风沉醉的夜晚》开头的雨水和洗澡水，《风中有朵雨做的云》片名里隐藏的水，都传递着人流动的情绪。

而这一次，娄烨刻意的使用了压低对比度的黑白色调。相当于抹掉了十里洋场的繁华，而更关注于人物的情绪与状态。也是幸而找到了巩俐这样的演员，配合影像的表达，在不动声色中呈现出人物情绪的多层次表达，帮助娄烨完成了对于堇这一个体的塑造。

而导演这样处理光线影调，更突出了演员肢体动作形态表演和演出时候的气场对角色塑造的影响，使角色呈现出应有的气场。这是娄烨黑白色调尝试达到的效果。

娄烨没有改变自己的创作灵魂，所有的表达带有明显的娄烨标签。但娄烨在影像和表达方式上，有了肉眼可以看到的明显改变。娄烨的变，是一个已经成熟的创作者的成长过程。但始终不变的，还是娄烨一直以来坚持的个体表达。从这一点上讲，娄烨还是那个娄烨。

2020年到了，期待这部作品早日与观众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