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丨《等待戈多》：繁华落尽是空

part.1

一个老人，一支笔，两场闹剧。

没有一个作家能像贝克特一样，写着自己都不明白的作品，却令全世界读者在云里雾里中疯狂追捧他。

现代主义荒诞派的代表作《等待戈多》到底讲述了些什么?

故事的开场，两个流浪汉--戈戈和狄狄。戈戈筋疲力竭，甚至连脱掉鞋子的力量都没有。狄狄呢，喜欢说教和讲大道理，仿佛乐在其中。戈戈只是冷漠地听着狄狄的故事却并不上心，时常还因为狄狄的聒噪而大吵一架。二人仿佛是旧相识，对话却东拉西扯，仿佛总是要偏离主题。彼此熟络间又有一层戒备与隔膜，甚至狄狄表示亲热的举动都会令戈戈感到冒犯。

闲扯，啃萝卜，他们只有这两件事情做。生活嘛，一团糟。甚至只能在阴沟里过夜。信仰嘛，也模模糊糊。就连《圣经》里的桥段都记不清楚，更别说那神圣的教义了。两个废物，想不明白为何生，想不明白为何死。他们只知道在等待戈多。可是戈多是谁?

贝克特用他的笔做解剖刀，剖析了人性的阴暗。

所谓的朋友并不值得你交付后背于他。他们有的像戈戈，并不在乎你的故事精彩，亦不想听你所谓的故事。

有的像狄狄，只把关心停留在嘴上，喋喋不休地讲些有的没的。

而贝克特却没有在剧中塑造一个“我”的角色。因为这世上每一个人都是伪装者，根本不存在一个纯洁的“我”,每一个人都在社会中扮演着两幅面孔。

一张殷勤而热情的脸对待你需要的人，一张孤傲而做作的脸对待需要你的人。我们服从于所谓的社会规则，致使这两扇面具粘在了脸上，甚至连自知如此的人亦不能免俗。

苏格拉底说过:“人是社会的动物。”这些动物们循着所谓的“文明”与“礼貌”掩盖内心的贪欲与邪念，不安和惶恐。人类的社会就在一片虚伪的土壤里生长出了繁荣的文明之树，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我不知道，贝克特也不知道。

part.2

波卓和幸运儿的出现把第一幕的故事引向高潮。

波卓与戈多，两个相像的名字，戈戈和狄狄却清楚地知道两人不一样。

虽然他们也说不清戈多是什么样子，但是却清醒的知道一定不是道貌岸然的波卓。

波卓表面彬彬有礼，却惨忍地欧打、压迫他的跟班幸运儿。而幸运儿呢?不知反抗却将暴力施加给试图帮助他的狄狄，像只狗一样捡食波卓丢弃的骨头。

这一幕，贝克特对波卓这个道貌岸然的丑恶资本家形象描绘地有血有肉，对幸运儿等下层劳苦大众的形象刻画地更是入木三分。

被压榨的人满足于现状。为了资本家大快朵颐后吃剩的鸡零狗碎而不眠不休地劳动，甚至去攻击企图给予帮助的人。

贝克特的高明所在就是揪出了现代社会的一大矛盾。穷人没有勇气将反抗的矛头指向资本家，一味的顺从忍让使得社会愈发畸形，愈发内卷。

我们又何尝不是幸运儿的子孙？

当代年轻人熬秃头，熬白发，熬坏身体，熬昏眼睛，为了争抢几个养活一家人都捉襟见肘的工作，在这样的世道里每一个受害者皆是自作自受，因为他们拒绝尝试反抗。

仿佛一群猎狗眼看着主人带走猎物的肉，却为几根残存的骨头争的头破血流。

专家学者们鼓吹造势，资本家乐享其成。理想本是“戈多”，现实却是个“波卓”，是完全同音而不同质的两种东西。

这样的生活，还配得上我们的热爱吗?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又应该去怎样等待戈多呢？逆来顺受还是另辟蹊径？对一无所有的人来说，选择总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

放牧山羊的男孩来告知戈戈和狄狄，戈多会在明天来，第一幕结束。

part.3

第二幕，戈戈和狄狄再次相遇，依旧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二人甚至只知道对方的名字，却像十分了解对方一样对话。

戈戈依旧冷漠，狄狄依旧热情过火。虽然时间过去了很久，但生活却没有丝毫的变化，让人不禁怀疑昨天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人生嘛，黄梁一梦。梦醒了苟且依然，哪有什么远方？

波卓再一次出场时已经成了一个瞎子，因为过于肥胖，倒地时都不能自己起身，只能拼命地呼救。而戈戈和狄狄，泛滥的同情心已经让他们吃过一次亏，又怎么可能去卖弄那一文不值的善良？波卓开价了，只要扶起他便能有一百法郎，可二人依旧无动于衷，直到价码越来越高……

讽刺，幽默。资本家虽时光鲜亮却一叶障目而不自知。只能看见当前的自己而不思索未来的处境，这样的人早晚都是要摔跤的。当他们危难时只能靠牺牲利益来换取支持，可笑亦可悲。

实际上他们也不过只是社会中的一种可怜虫罢了，他们有自吹自擂的资本，自以为可以靠金钱来改变世界，让社会围绕他们来运行，可实际上呢?飞得越高，摔得越惨。只谈钱不谈感情的人，在危难时刻也不会获得善意。

波卓靠着付出酬金而坚难起身。人生无常，今天我们还健康着，某一天就会遭遇横祸，波卓春风得意时又何曾想过有一天会变成瞎子?钱，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只有生老病死伴人左右。

放牧绵羊的男孩来告知戈戈和狄狄，戈多会在明天来。这次戈戈和狄狄呆立原地，喃喃自语，久久没有离开。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有人说生命是灿烂的。我说它就像这个故事一样：突然的开始，荒诞的度过，最后又莫名其妙的结束。一个人来过这个世界，来过?怎么证明?

贝克特，一个经历过二战和经济大危机的老人。他看穿了人生不过烟花一场，所以他早没了活的动力，亦没有死的勇气。

这荒诞的现实，仿佛醒时梦一场。谁来过?谁又走了?穷焉?富焉?悲焉?喜焉?戈多如何?波卓如何？理想如何？现实如何?繁华落尽，不过是空。人生的琐碎事中，除了生死哪件不是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