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行者》，“区是什么？（下）”

积蓄已久的冲突最终借助于房间门槛前的争吵呈现，这之后是一段三人紧靠在一起的耐人寻味的安静，潜行者在最痛苦的时刻打破沉默，提出带着妻子和孩子永远搬到“区”里的愿望，这里渺无人烟，便没有人再会伤害他们。话音刚落，面前的房间里下起了雨。

这场雨是否意味着神恩降临？我联想到伯格曼《犹在镜中》的一幕：患有幻想型精神分裂症的卡琳深信上帝将从壁橱降临，一天为迎接上帝进行祈祷仪式，橱门随着一声巨响自动打开，此时窗外恰巧有一架救护直升机正从天空降落。

荣格曾提出这类心理状态与客观事件间的巧合，并称之为共时性现象(Synchronicity)。塔可夫斯基通过这一设计，将有意义的巧合融合于剧烈情感的中心，通过展示潜行者的敏感脆弱，通过戏剧化地表现他对奇迹的炽烈渴求，我们也渐渐开始期待某种超自然未知事件的发生。潜行者对爱的信仰激情如此热切，以至于它创造出的共时现象让片中的角色在最后感受到了对主观真实的超越，此时“区”作为一度悬置的形而上概念反而逐渐隐退，生活的真正形象浮出水面：它是生之于同不幸、同丑恶对抗的信仰之上的，无往不痛苦，又无往不鲜活。

《潜行者》的结尾便回应了这种对于诗意生活的回归，也是一直以来塔可夫斯基艺术创作理念的核心。窗外白雪茫茫，屋里柳絮纷纷飘舞，潜行者残疾的女儿正趴在桌上用意念移动桌上的三个杯子。火车驶过，一切都被震得晃荡起来，女孩开始发呆，可以听见激昂的进行曲，铁轨的轰鸣声和玻璃窗的颤动声久久不息。

一切还要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