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写了整整24年的宝藏书,带你了解三个时代的上海
关于上海,如果只能推荐一本书的话,我会选《繁花》。
作家金宇澄从1988年开始写这本书,一直写到了2012年。凭借着这本《繁花》,他冲进了普罗大众的视线,也冲上了茅盾文学奖的领奖台。
对于不怎么关注文学的大多数人来说,第一次知道这本书可能是因为胡歌。
当#繁花官宣胡歌#的话题登上微博热搜榜的时候,似乎一夜之间,人人都开始谈论着这本小说。
其实,早在2014年的时候,王家卫就曾宣布将把《繁花》改编成电影,他更是从娄烨的手里抢先拿下了这部小说的影视改编版权。
可王家卫不愧是王家卫,虽然没有“十年磨一剑”,但也是时隔六年后,主创阵容才终于浮出水面,也即将于今年的8月底正式开机。
“侬好,我是阿宝,长远不见。”
在《繁花》的动态海报中,胡歌说着软糯道地的沪语,变身商绅阿宝,将我们带入了那个光疏影离、暧昧难测的大上海。
而他自己,等待“阿宝”也等了整整四年。
一部《繁花》,凭什么让王家卫和娄烨竞相改编成电影?
又凭什么让胡歌等上四年也要演绎其中的角色呢?
按照“墨镜王”的一贯风格,想要看电影怕是还要等上一段日子了,我们不妨先把这部征服了王家卫、娄烨、胡歌等诸多名人的小说读上一读。
1
金宇澄:最懂上海的上海作家
《繁花》中有句话,非常值得玩味:“乡下人拍上海,就只能拍外滩,十里洋场,这是洋人的天下,跟上海有关系吗?”
作者金宇澄借着这句话,表明了自己的言下之意。
以往电影中的上海大多是外界臆想、架构出的“海市蜃楼”。
而他的《繁花》力图书写的则是一个更“日常”的上海,一个真正的上海。
也难怪金宇澄如此“狂妄”,这本书真的太“上海”了。
甚至算得上是一部关于上海的百科全书。
连王家卫都说:“《繁花》是上海的‘清明上河图’,藏着城市精神和历史文化的密码。”
一座流动和成长着的上海,就在这数十万字里,通过零零碎碎的故事,通过人物的言、情、行、态,将一段段回忆铺陈开来了。
金宇澄“狂妄”的资本之一,是他的语言风格。
上海是个出大家的城市,出了张爱玲王安忆等诸多知名作家,但用沪语写长篇却不多,不说绝后,空前二字,金宇澄还是当得起的。
在叙述上,《繁花》用的是普通话,而在人物对话时,金宇澄却用了地道的上海话。
不过,他也有意地回避了许多生词,不至于让非上海语境的读者看不懂。
书中的文字几乎没有像"侬"这样过于地方话的字词,哪怕习惯于北方语系的读者读起来也不会有太大的障碍。
这也使得不同地域的读者在读懂这个故事的同时,感受到沪语白话的魅力。
还有一点也很妙,就是这部小说说书般的叙述方式。 金宇澄以“说书人”自比:不说教、没主张,不端亦不装。
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写的,整本书通篇下来都没有一丁点煽情的成分。 读《繁花》,就好像听长辈讲故事。
一个个在过去的时光里嬉笑怒骂的鲜活的人,还有说不清的邻里生活、饭局、酒席,以及男男女女间捉摸不透的关系都在一字一句中跳了出来。
金宇澄没有刻意去突出什么,也没有想要隐藏什么。
他只是借着那几个出身迥异的少男少女的故事,静静地讲述着上世纪的上海琐碎。
而分布于书中的数幅插画也是不可缺少的部分,好像小孩子日记里的插画一样,拙朴又诚挚。
2
繁花:一部上海市民的心灵史
整部《繁花》,由引子、三十一章、尾声三部分构成,全书分成31章,单数章节和偶数章节,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时空,分别穿梭在60年代和90年代的上海。 因为这样的设计,《繁花》的整体结构看似复杂却又十分清晰。
从1960年到1990年,金宇澄写尽了30年上海的大街小巷,写尽了普通市民的家长里短。
在空间上,作为一部典型的城市地域性小说,书中的每个人物似乎都能在“有形”的地图上找到对应。
从思南路的公馆,苏州河的浆影,黄河路的酒肆到大自鸣钟附近的老弄堂,曹杨新村的“两万户”,人物的迁徙丈量出一幅上海的“活地图”。
在时间上,六十年代的少年旧梦,九十年代的声色犬马,人间烟火里的斑斓记忆如同一场接一场的流水席。
老上海的消逝与新上海的崛起交相映衬。
一章旧事,一章新闻,记忆与现实复刻描摹,每翻一章便仿似穿越了三十年的时光。
频频交替在两个空间里的叙事结构,也给这本书增添了一律传奇迭生的色彩。
小心翼翼的嘲讽,咄咄逼人的进攻,暗藏在上海这座大都市里的时尚与流行…
即使繁花凋零,也是曲终人未散。 故事以10岁的阿宝开始,以中年的小毛去世结束。
军人家庭出身的沪生、资本家家庭出身的阿宝和工人家庭出身的小毛,通过这三个主角从小到大的故事,描写了几代人的个体生命历史。
围绕着这三个背景不同的上海少年,还牵出一百多个人物。
童年时期,借沪生连起小毛、姝华,小毛再带出银凤、大妹妹、兰兰;阿宝串上蓓蒂、阿婆、小珍、雪芝,人物像串珠也似地相连,与此同时,岁月也缓缓移进。
回到当下,旧人远去新人来,沪生司律师,认识陶陶、芳妹、梅瑞、小琴,阿宝营外贸,结交李李、汪小姐、葛先生、苏安、康总、玲子等等。
六十年代的上海,主人公处于少年时代,童趣的美好与人间的残酷互相辉映,破四旧、抄家、自杀、上山下乡,辐射出大历史变迁对个人日常生活的影响。
九十年代的上海,交往多是在饭局上,推杯换盏间攻守频繁,间以段子相杂,人生百态、奇闻情史、酸甜苦辣,烘托出的则是人性嬗变与欲望的芜杂,更是上海的沧桑变幻。
两条时间线,交替串联,讲述着他们互相之间以及与其他人之间的点滴始末。
整部书就像是讲了一个大段子,历史记忆与当下生活交织而行,对比明显。
尽管作者笔下不带褒贬,但仍有意无意地为六十年代的老上海蒙上了一种理想的、美好的寄托,人物也都是诗意的、文艺的。
而到了九十年代的新上海,随着市场经济大潮的汹涌而至,人物的关系也在一段段反复的饭局、暧昧中来回循环。
新旧两个上海的交织,在直观层面形成了一种比照,似乎意在提醒读者一种思考:我们何以走到当下。
尽管出场人物众多,但除去当仁不让的三位主角阿宝、沪生和小毛,其他人更像是上海舞台的过路人。
陪着主角和上海一起上演这光怪陆离声色犬马的现代话剧,演完戏份后微笑一鞠躬便退下。
不过,其中有几个桥段,读后还是会久久难忘。 譬如阿宝爸爸做地下工作时的老上级,蹲了廿十年牢后,放出来后第一次和阿宝爸爸在饭店见面,从老人的衣着到他的神态语气,读到时令人难掩唏嘘。
再比如书中另外一位人物陶陶,他和外乡来沪的小琴的故事结局也让人纠结。
陶陶离婚,小琴摔死,很有点警世恒言的味道。
这本书读到最后,你或许会和我一样有些依依不舍,想读完又怕读完。
就像文学批评家吴亮所评价的:
“我看《繁花》时陷进去了,我会从中间任何地方进去读,我可以倒过来读,我可以把一段看三遍。我知道我碰上了一件非常惊人的作品。” 看罢最后一页,像是过完了一生,满足且落寞。
3
不响:像一切全由我定
在有一期的《十三邀》中,金宇澄是节目嘉宾。
许知远在片头朗读:
“蓓蒂拉紧阿宝,小身体靠紧,头发飞舞。东南风一劲,听见黄浦江船鸣,圆号宽广的嗡嗡声,抚慰少年人胸怀。” 在那次的对谈中,许知远放松自由,拿出了他最好的状态。
金宇澄就像是宝藏作家,深藏了许多的好故事,一一道来。
许知远听的入味,视频弹幕中也是一片吵嚷,很多人没有听够。
节目结尾,打出了一段字幕:
“漫长的蛰伏里,他冷眼旁观,时代的缝隙里,他提笔说话。你若从中看见了未来的路,那是过去人的灵魂,借他之口,给你的回答。“
这让我想起了金宇澄在《繁花》的序言前写下的那句:
上帝不响,像一切全由我定。
“不响”在全书出现了约有上千次。
这两个字,不正是如你我一般的小人物面对时代洪流的无力和无助感吗?
声音淹没在历史潮流里,唯有随波逐流,默默“不响”。
可也正是这一声声“不响”,动彻了历史。
毕竟,哪怕你曾经叱咤,谁又能算得上是历史长河中的大人物呢?
都只不过如繁花一般,落了,也就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