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你的弦外之音——DC评Horizon Doom Basic

当我们听歌时，我们在听什么？有的音乐爱好者喜欢去分析、把握每一个细节的细微变化，但相比去解构一首曲子，我更喜欢站在整首歌的角度，去体会唱词和曲调传递给人的情感跟意境。鉴赏器材同样如此，对于那些可以让我体验到“弦外之音”的耳机，我也格外情有独钟。来自日本的Horizon Doom Basic这副塞子就是如此，它既拥有万元级别旗舰动圈的声音素质，对于如何表达乐曲中的情感与意境也有着独到的见解，是一位善于讲述“弦外之音”的好手。

市面上的HiFi耳机包装，常规操作就是正面耳机渲染图，背面介绍参数、技术，再贴上一条频响曲线。但Horizon Doom Basic却是一副特立独行的风格：它想用一幅油画委婉地表达自己的“弦外之音”。这幅经由西班牙Gary&Wonka艺术工作室创作的油画，粗看之下好像与耳机并没有什么关系，凌冽肃穆的雪夜山村，细看之下却都是彩色的房子，亮着灯的住家，人们不顾严寒走在路上，互相寒暄、玩耍，此刻的烟火气与严寒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表面上刻画风景，但作者想要通过这副耳机表达的情感和意境，我想都藏在了这幅画中。

开箱之后还会闻到一股淡淡的纸香味，像是书签常用的味道。除了基本的配件以外，盒子里还附赠了一幅封面等比放大的油画拼图。伴随着阵阵书香，一边拼着拼图，一边又完成了对油画的详细回顾和品鉴。“我有特殊的调音，我擅长用意境传达情绪”，这样的暗示足够明显了。

耳塞被藏在了两片麂皮当中，取下草绳，里面是两枚结结实实的985纯银腔体。一枚背板上印着Horizon Doom的品牌logo，另外一枚则刻着一株掉光了叶子的树木，正好呼应包装盒上的雪景。其表面呈现出略带磨砂质地的亮银色，也如同雪地一般映衬着相同的光景，在暖色光源的映衬下还会泛起一点金黄色的光泽。搭配纯银色的配线，奶白色的AET07耳塞套，令这副耳机保持了整齐统一的设计语言，也再次传递出它擅长情绪引导的暗示。

这副耳机的纯银腔体摸上去有种首饰般的温润触感，内侧柔和流畅的过渡线条令耳廓倍加舒适，单只16.5g的重量放在一众金属外壳入耳式耳机里也还算友好。它结合了定制树脂腔体的贴合度外加几分金属的冰爽，佩戴舒适度这块我给好评。联想到品牌的创始人横山井彦先生曾是日本安桥公司（Onkyo Corporation）的核心工程师，资深的行业经验使得他对产品设计的内在与外延都有着精益求精的追求，也就不难理解为何这副耳塞由内到外都散发着一种“我是一副听音器材，但又不止于器材”的气息。

为何采用纯银腔体？并非追求贵金属带来的溢价，更多地还是出于声学设计的考虑。Horizon Doom先后从十几种材料中筛选出了银、铜、碳纤维三种材料用于试制腔体。碳纤维虽然足够轻薄，但声学性能不理想而被首先排除掉。到了铜、银这里，声音的差别已经很小了，但是仍旧足以影响耳塞的调音走向。铜壳的中低频要厚重一些，相比之下985纯银的外壳更擅于保留高频信息，为了保证耳塞整体调音的平衡性，尽管纯银的物料成本高，加工困难，他们依旧坚持自己的选择。

Horizon Doom Basic内置了一枚10mm的自研DLC复合振膜动圈单元，名叫“钻石风铃”。只看名字也猜得到，他们希望塞子的声音像风铃一样清脆、通透。其实单动圈在表现自然的音色与声场方面对比多单元有着天然的优势，在如今的技术水准之下高端动圈单元的硬素质方面也并不落于下风，也更符合Horizon Doom品牌“自然声效美学”的调音理念。尽管DLC（类钻石涂料）振膜早已屡见不鲜，但其仍旧拥有出色的材料刚性、轻薄的重量，加上曾经备受好评的DLC旗舰单动圈珠玉在前，所以它会到达怎样的高度还得看这枚自研动圈的设计和调教水平。DLC只是一种涂料，一枚高素质动圈单元的关键在于磁铁、磁路，振膜结构，物性的有机搭配与结合。振膜太硬，冲程太短会使得声音变得干涩，低频下潜不足。而太软，冲程太大，磁通量给的过多，又会让声音结项变大，空间定位逐渐模糊，声场内部乱作一团。如何拿捏好其中的分寸，使耳塞呈现出素质与调音天衣无缝的状态，则需要工程师深厚的经验积累伴随大量试错的过程。最终Horizon Doom选择了尽量轻薄的硬质球顶，配合大行程与分悬边刚性兼顾的设计方案。薄球顶和大冲程给予了这副耳塞宽松、丰富的音色；而足够的振膜刚性，精准的磁通量控制则赋予了声音相对完整的形体与边界。在音色与结项的双重加持下“钻石风铃”的概念逐渐丰满了起来。

况且振膜并不是一副动圈耳塞的全部，腔体设计在一些方面对声音的影响甚至比单元还要大。我在Horizon Doom 的官网上找到了这副耳塞的腔体设计图。不得不说这腔体设计的确像是一位老资历的声学工程师搞出来的东西：“三重四驻波”系统，简单来说就是利用背板以及腔体上的孔洞，在振膜的作用下产生均匀的被动气流，针对动圈的大动态提供一定的反馈，强化动态表现。同时增大空气与腔体的接触面积，实现类似更大腔体的空间反射效果。总结就是动态猛，声场大。为了平衡动圈两侧的气流，降低耳压，减小失真，Basic在单元的正面，面板侧面都做了大面积的通气孔。然而这副耳塞似乎并不满足于只为烧友们供高保真、严肃向的听感。它选择把动圈放置在更靠近耳朵的地方，从而在一个宽敞的空间中增加声音结项所占的比例，带来了经典老式动圈一般的浓郁氛围，并由此全面强化塞子的表现力。而配套的线材，耳塞套，均有凝聚声音的作用，也赋予了这些体型较大的结项一定的线条感。

当乐曲的前奏缓缓响起时，我首先听到了一个宽阔而空旷的声场，差不多有一个音乐厅大小。器乐的残响会在整个空间中先飘出去一段距离，与空气进行充分交互之后，再触碰到声场的边界。无论是乐曲开篇时提振人心的节拍鼓点，铺陈旋律的中频管弦乐，还是企图一鸣惊人的高音华彩都好像被放置在了舞台正中央，观众的座位离舞台并不算远，但还是能明显感觉到像是坐在音乐厅的中心。除去个别复杂的日式二次元编曲，还有一部分古典大编制乐，面对其他题材Basic都可以清晰明了地复现出各类乐器的层次感，以及空间位置。毕竟想要表达曲中的情绪，让烧友们感受到“弦外之音”，第一步须得把歌曲的主干捋清楚。先给人一个规整的观感，然后他们的注意力才会集中到细节身上。

有了清晰的脉络，下一步则是控制好节奏感。当曲子进行到舒缓的章节时一定要稳得下来，这样才好诠释细腻的情感。而到了紧张、情绪昂扬的片段，清晰有力的节拍同样有助于烘托气氛，增强代入感。Basic针对低频部分的调音就是秉持着这样的理念，强调乐曲节拍的“轻、重、缓、急”。它并没有刻意放大低频结项的体积，而是更加注重力度，速度方面的表达，在干净利落，线条清楚的前提下，给予低频足够的泛音。如果遇到一首慢节奏的歌曲，它会先试着给出更多的泛音，在“咚”的一声后呈现出一种较为蓬松的质感，赋予鼓声更为细腻的表达。倘若需要演绎快节奏的舞曲，Basic则会选择回收一部分延音，让鼓面绷得更紧，去突出鼓声的线条感与凝聚力，再辅以更加刚劲的力道，最终得到的是一连串清脆且动感十足的鼓点，充分抓住聆听者的耳朵。

但是低频不会去抢着当主角，Basic并没有刻意放大低频结项，反而让它们一直站在中频身后打好自己的节拍。人声以及负责演绎主旋律的管弦乐器才是这副塞子下功夫最多的部分，因为精彩的旋律、动情的演唱才是一首歌的灵魂所在。曲调的抑扬顿挫，弹奏、演唱时对力量的把控，精准的发音，咬字都可以影响到整首歌的情绪以及代入感。于是Basic选择拉进中频人声、乐器与观众之间的距离，像是拿着放大镜把曲子中的中频结项统一放大了一圈，但并没有过于偏向人声或是器乐。凑近一听，曲中的音色变得更为精细，强弱力度以及前后层次的表达也愈加分明，那些平时不怎么引人注意的小细节也开始萦绕在人们的耳边，仿佛乐队就站在距离不远的地方。只要向前踏出一步，便可以走进舞台，沉浸式地体验整场演奏。只是随着信息量越来越充盈，整个声场空间也开始变得拥挤，但乐器与人声的基音依旧凝实，彼此之间也还保持着错落有致的状态，不会因此乱了方寸。

然而仅仅做到把一首歌中规中矩地还原出来，未免给人感觉还没尽兴。如果再给歌曲加上一点“画面感”，那给人的代入感完全就是另外一个层次了。“画面感”关键就在于恰到好处的音染。每一位歌手都有自己表达情绪的惯用音域，每一种音乐题材的特定声部也会倾向于传递不同的情感。例如给歌手的中音音色处理得丰满厚实一些，那么他们在诠释细腻的情绪变化时就会显得更加饱满与真挚。同时，再把人声中高声部的音色提亮一些，突出高音向上的延伸感，不仅会让女声变得更甜美，歌手向上迸发出的情绪也会得到凸显。Basic正是通过这样的手段来强化歌曲的情感表达。人声如此，乐器也遵循着相同的规律。中频部分主要演绎主旋律用于叙事，中高频则作为华彩释放出积蓄的情感。由情绪产生共鸣，趁着共情的时候，让人联想到背后的故事，传递“弦外之音”。

既然主角是中频，那么高频部分的调音也应当遵循过犹不及的原则，否则就容易喧宾夺主。所以到了结束的地方也一定要收敛好锋芒。Basic无论是在结项定位，延伸后的衰减，还是给到的量感上，都没有过分强调高频的存在感。虽然它的高频足够凝聚，泛音也会有一定的延伸，但都是自然而然地衰减下去，并没有被刻意地强化或者延长。可能会有人觉得这样的高频并不惊艳，而在我看来，坚持温和自然的高频走向恰恰是这副塞子调音的一部分。中频才是它的重中之重，特点足够鲜明才容易于被人所铭记。标签要是打多了，重点都分不清了，给人的印象自然也就淡了。

所以说Basic是一副有点偏科的耳塞。它不擅长表现气势恢弘，编曲复杂，器乐声部繁多的古典大编制乐曲。如果跟大乐团贴得太近，耳边全都是曲子的一部分，很难用一耳朵掌控曲子的全貌。而在拉开一段距离之后，大概音乐厅7-8排座位那么远，则会对整首曲目先有一个宏观上的认识，再去关注其中的细节就显得游刃有余了。而当乐器简化到了5件以内，无论是小编制纯音乐，还是加入人声演唱的各类歌曲，与演员们走得越近，感受到的代入感以及氛围感也会越来越强烈。毕竟像这样的演唱会，舞台演出，最好卖的座位全都在舞台边上。而在演唱会当中，情绪最为高昂，与台上互动最多的观众也是这一批人。

相比节奏舒缓的抒情类歌曲，Basic更适合表现一些节奏欢快的舞曲和摇滚乐。日式编曲喜欢用抢拍子的手法去凸显歌曲中的节奏感，并给到丰富的变化。Basic凝实有力的低频正好适合凸显这种变化。一首舞曲或是摇滚乐能否带着观众们摇得起来，功力也全在低频部分的烘托。

不过Basic的特点实在太过鲜明，虽然喜欢的人听过之后会爱不释手，但时间长了也难免审美疲劳。因此我觉得可以用一些音响性相对出众的器材来中和一下听感。比如强调大声场与高分离度的音乐播放器，高素质的纯银线材，还有可以进一步凝聚声音结项，加强线条感的ALZA铜管耳塞套。它们都可以在保留Basic调音特点的同时，进一步加强它的分离度，空间定位以及层次感，充分发挥它横向声场出众的优势，从而凸显出它过硬的声音素质。当它不再挑曲子的时候，反而更适合长久地陪伴在身边。

Horizon Doom Basic是一副强调音乐感染力的耳塞，它并不甘心于将歌声一板一眼地回放出来，而是通过节奏、旋律以及力量感来诠释曲子中的意境和情感，吸引烧友联想起歌声背后的故事，进而被乐曲的力量所感染。不管是耳塞的声学素质，还是调音取向，全部都在为了让烧友们聆听到歌曲的“弦外之音”而努力。现如今市面上强调还原取向的耳塞越来越卷，彼此之间同质化的趋势也愈发明显。能听到这样对音乐有着独到见解的耳机，对我来说也是一段有趣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