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亡于约炮的网络聊天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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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 年，我第一次接触网络的时候，QQ 还叫做 OICQ，那时的上网近乎等同于聊天。

不过相比只能 1 对 1 的 OICQ，那时候的好友列表寥寥无几，想要从更多陌生人中找到同好，就一定少不了上古时期的网络聊天室。

而实际上，我在互联网学会的第一个技能，就是网络聊天，说的再精确点，就是本地城市的网络聊天室。

上点年纪的老伙伴们应该还记得，2000 年左右，各个城市的电信局一般都会办一个本地的门户网站，通常就叫做「XX信息港」或者「XX在线」的网站，那里面通常都会有一个网络聊天室。

是的，我的第一次触网就是在那里，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成了第一批「网瘾少年」。

倒霉的是，当年正是临近高考的时候，同学们都在一门心思复习迎考，我却隔三差五总要溜到网吧去泡聊天室。

那时候大家都是网络菜鸟，最基本的表现就是打字速度奇慢，面对着字母排序毫无规律的键位，手指在幅员辽阔的键盘上简直无处安放，在一个又一个键位上来回奔波，基本上大家都是以每分钟 2 字的速度在交流。

哪怕你平时是个撩妹高手，到了这里，啥套路都不好使，一样是满头大汗哆哆嗦嗦，直到最后打出来「你好，可以聊聊吗？」这才如释重负。

受客观条件所限，网费又贵，打字又慢，要想在有限的时间内认识一个妹纸，实在是时间紧，任务重。所以各种套路都浓缩成了网聊的起手三式：你好、你是谁、你在哪？

不要小看这简单三招，其实却暗暗契合了哲学终极命题：我是谁、我在哪、要到哪里去。搞定了这些信息，才决定了你能不能继续聊下去。

好在当时的网络聊天室还没有后面那么多戾气和套路，你要真是用这起手三式和对方聊天，对方也会耐心的给你说个大概。

当时聊天也没有什么「土味情话」的套路，只要你打字速度够快，就算只会网聊查户口，也能搞定整个聊天室的「PLMM」。

所以，当我还在苦苦练习一指禅的时候，看到邻座的兄弟祭出「复制粘贴」大法，对着聊天室里的粉红头像挨个查户口，不一会儿，就招来了一堆私聊，那感觉简直惊为天人，这不是开挂了吗？

心里骂着这个海王不讲武德，脸上却是一脸艳羡，递上一根烟，兄弟，快教我两招。

你看，在打字速度面前，啥套路都不好使，天下武功，还是唯快不破。

我估计，当年第一批上网的老炮们，打字速度全都是在网络聊天室里练出来的，这比啥打字软件都管用，所以说，性趣，不对，兴趣才是最好的老师。

江湖聊天室

实话实说，当年之所以对网络聊天如此好奇，多少都受了那本痞子蔡的《第一次的亲密接触》的毒害，主角靠着 BBS 留言邂逅女主轻舞飞扬，不知道撩动了多少思春少男少女的心，那时候你只要登录聊天室，基本上每个房间必有一个 ID 叫「轻舞飞扬」。

但是当时愿意忍着烟味，去网吧排队也要上网聊天的，不光有像我这种想要「轻舞飞扬」的年轻人，还有一大批在聊天室想要寻回自己江湖梦的追梦人。

受限于当时的网速和网费，当时的聊天室确实大多以文字为主，但谁说文字聊天不能玩出花的。

1997 年的时候，网络上出现了一种名为江湖聊天室的文字网游，脱胎于聊天室，自然是以聊天为主要功能。

在此之上，加入升级，门派，结婚的功能，再来点恩怨、仇杀、劫镖这样人人都爱的必备桥段，给参与聊天室的人一个充满想象力的武侠世界。

在那个娱乐方式贫瘠的时代，大家缺的从来都不是想象力。

我记得当时这种江湖聊天室可以和朋友一起征战江湖，创门派修武功，就算你想要称霸武林都不是可以，那时的文字游戏，已经有了未来 MMORPG 网游的雏形。

但更多的是在江湖上聊天交友，从线上到线下，让不少江湖儿女终成眷属的。

不过现在回头想想当初，开口闭口就对陌生人喊老婆、老公的，放到现在还不得直接社死。

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也好奇到底现在还有没有当初的江湖聊天室，结果意外发现还真有。

其实真的好奇，2021 年愿意玩网络聊天室的究竟是一些什么人呢？我还特意潜水待了几天，搭讪了几个都没理我，只好作罢。

黄金时代

把镜头拉回现在，先问一下大家，2021 年开始最热乎的互联网产品是啥你还能想起来吗？

毫无意外，是马斯克一手带热的 Clubhouse，但了解 Clubhouse 的小伙伴有没有觉得这玩意不就是格调版的 YY 嘛。

要是再往前推，最先推出实时语音功能的，不就是碧海银沙嘛，哦对，互联网老炮们一定更喜欢碧聊这个称呼。

如果说江湖聊天室是聊天室文化的冰山一角，那当时的碧聊见证了网络聊天室的兴衰。

1998年，由地方电信倒腾出来的门户网站碧海银沙（前身是湛江在线），推出了网络聊天室「碧聊」。

第二年又增设了特约聊天室和自建聊天室的功能，每个人都能建设自己感兴趣的聊天室，让碧聊一跃成为国内最大的聊天室之一。

到了值得纪念的 2001 年，碧聊先是日访问量破了 20 万次，可不要小瞧 2001 年的 20 万次日活。

换算下来搁现在也是个千万日活的 App 了，何况那时的日活含金量只高不低。

然后 2001 年的碧聊，像开了挂一样先后添加了语音聊天系统和视频聊天系统，让聊天室不再局限于文字。

风靡一时的碧聊让五湖四海的人联结起来，可能让现实中沉默寡言的某人，成了某个房间里的霸麦王。

也可能让现实生活中温文尔雅的某人，在某个房间里和陌生网友对骂一宿，而且这些可都不是个例。

有了文字、语音、视频聊天室三种选择，网友们的倾诉欲和表现欲空前高涨，网络聊天室也迎来了它的黄金时代。

新浪 UC 聊天室：

QQ 聊天室：

网易聊天室：

大家在各类聊天室里开心侃大山的时候，在为了一个爆满的房间疯狂点着鼠标的时候，殊不知当时的网络聊天室已经是外忧内患。

倒塌

先说内忧，网络聊天室的存在其实挺微妙的，刚开始价格昂贵的电脑可能起到了一定的限制作用，聊天室仅仅作为单纯交流的场所。

但渐渐的，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涌进来，聊天室的内容变味了，我们看一张碧聊最火时的房间名吧。

懂的都懂，两性话题成了主流，一片热闹下是不堪入目的乌烟瘴气。

本来，最早的网络聊天还没有这么纯粹的目的，早期的时候，还是有很多兴趣话题可以聊，聊音乐，聊文学，聊游戏，聊军事，可这么多的兴趣话题，还是没有性趣话题火爆。

当年好歹还知道掩饰一下，先礼貌问一句：「你好，可以聊聊吗？」

现在就干脆多了，上来就直奔一句：「约吗？」

现在有句话叫，所有的社交软件都是始于约炮，兴于炫耀，终于广告，其实当年同样如此，只不过那时候那没有这么洋气的名字，啥社交平台，就是网络聊天呗。

但道理都是一样的。

当时我还记得有报道说，网络聊天室里有近四成网友在冒充异性，你永远也不知道和你调情的背后是怎样的抠脚大汉和陷阱在等着你，更不要说聊天室里还充斥着各种真假难辨的诈骗信息。

2009 年，由国新办、工信部、公安部等七部门联手执行的扫黄行动，大清查下鲜有漏网之鱼，不堪入目的网络聊天室被清的干干净净。

我记得 QQ 聊天室还凭着自己网络诈骗频出上了那一年的 3·15 晚会，此后被勒令整顿的 QQ 聊天室就没亮起来过。

但这终归是聊天室自讨苦吃，真正打败它的还有外患。

网络聊天室是在网速慢、网费贵、无消遣的前提下应运而生的产物，但不得不说时代已经变了。

当问题不再，科技还进步的情况下，本来主打实时聊天的聊天室，被主打实时性更强的聊天工具给取代了。

QQ 这样的即时聊天工具，相比聊天室公开聊天的这种方式，更具备私密性，衍生出来的各种群更是直接取代了聊天室的功能。

这时候的 QQ，谁的好友列表里不是长长一串，还怕没人聊吗？

经历过聊天室洗礼的那代人，加上了 QQ 之后，开始默默退出了网络聊天室，那些在聊天室曾经热闹一时的 ID ，慢慢都变成了 QQ 好友列表上的头像。

看懂了吗？是不是还是跟现在一样？

所有的社交平台，最终都是在给企鹅家打工，20 年前是这样，20 年后依然如此。

至于后面的故事，大家也都知道了。就在那几年间，网易、新浪，甚至碧聊，也都永久关闭了聊天室，突兀的给聊天室的故事画上了个句号。

与此同时结束的，还有那个如今看来堪称是田园牧歌式的互联网。

结语

关于聊天室的故事还有很多，那是我最早的互联网回忆，彼时的套路还没那么多，我还只会在一个又一个键位上来回奔波，就为了拼出那句「你好」。

不过现在想想那句，你好，可能根本就没有目标，就和程序员的 hello world 一样，那是一个小菜鸟对互联网的第一声问候。

那声问候并没有那么多目的性，更不会有太多性目的。

大家只是好奇于陌生人沟通的这种方式本身，你聊聊隐藏最深的私密心事，我说说多年的兴趣所在，尽管彼此素未谋面，但却交浅言深，相谈甚欢。

而现在，这几乎成了一种奢求。

那么问题来了，是不是这些陌生社交平台，到最后都会殊途同归？

你在豆瓣小组，我在知乎答题，她在脉脉爆料，到最后，我们都把它们用成了陌陌？

咳，突然想到，当时我是因为什么才开始触网的？

或许，都逃不过人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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