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画心理学 · 孩子的涂鸦能告诉我们什么？

童行学院是为3-12岁孩子提供系统性通识教育的课外学院，致力于成为儿童通识教育的引领者。

从儿童的艺术作品中得出任何形式的结论可能对非心理学家来说并不是那么容易，但不可否认的是，孩子们的每一个绘画涂鸦都讲述了一个独特的个人故事。

从纸的边缘，一条黑色的粗线在黑暗中盘旋。一个自由落体的人，被拉扯着滚进了石墨沼泽。

“给我讲讲这幅画，” 我对这幅画的原作者一个7岁小男孩说，

“他只是在往下掉，” 男孩指着黑色的螺旋物回答道。“那是个无底洞。”

我继续问那个男孩，“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没什么。他会永远掉下去。”

作为国家认证的绘画心理分析师，我很容易就能看出画面背后呈现出的“第三种语言”：无处可躲的绝望与无助。由于学习压力过大而导致的行为偏差，这名内向不善言辞的男孩被父母送到了我的面前，绘画帮助他向外传达了自己内心深处的压抑和困惑。尽管如此，他还是被困住了。我决定通过他纸面呈现的图像继续和他一起深度探索：“还会发生什么? 会有结局吗? 有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

像所有的艺术治疗师一样，“儿童绘画心理指导师” 依靠艺术表达的力量和孩子们通过不同的媒介去更有创造力地、更自然地表达自己。研究和数十年的治疗工作表明，儿童的艺术能力在不同文化中以可预测和相似的模式发展。 虽然基于艺术作品做出诊断是一项难以用数字衡量的投射类心理学测试，但临床医生已经证明，世界各地那些随意贴在冰箱和书房墙壁的画，讲述了无数个个人故事。

因此，希望真正了解孩子的父母应该学习一些艺术治疗方面的知识。

事实证明，一个孩子思考的最直接的路线，往往是一条弯弯曲曲的曲线。孩子们的艺术作品就是他们的世界，透过绘画作品我们可以窥视他们的内心世界，这是真正与孩子进行紧密沟通联结的一种方式。一点都不难，作为父母，你要说的就是：“跟我说说你的画”。

儿童绘画心理发展阶段与规律：

儿童在成长过程中如何绘画

世界各地的儿童，即使来自截然不同的文化背景，也往往会根据共同的主题来画画，并在每个发展阶段都表现出相似的技能。

艺术疗法的先驱维克多·罗文菲尔德(Viktor Lowenfield)认为绘画是儿童健康情绪和心智发展成长不可缺少的自我表现活动，他将儿童绘画分为6个发展阶段：

1. 准备阶段（0-2岁），绘画始于感觉与环境的首次接触；

2. 涂鸦阶段（2-4岁），显示初步的手、脑、眼等的协调；

3. 前图示阶段（4-7岁），以自我为中心观察现实生活；

4. 图示阶段（7-9岁），画面出现明确的空间秩序；

5. 写实萌芽阶段（9-11岁），绘画出现透视；

6. 拟写实阶段（11-15岁），开始能精确地表现实物。

▲图片来源：

芭芭拉·荷伯豪斯（美）《儿童早期艺术创造性教育》

从两岁到四岁，孩子们开始进入涂鸦期。颜色不重要，孩子们似乎更满足于在任何物体表面上拖动书写工具，用紊乱不规则的线条去表示直线、波浪线和圆形线。涂鸦对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来说，是一种游戏也是一种快乐。认知是产生涂鸦活动的重要因素，而兴趣和练习是儿童涂鸦发展的动力。

在四岁左右，他们开始展示具有特定主题的具象图像。至关重要的是，孩子们掌握了直线、圆、三角形和正方形。基于这些几何形状，他们能够创造出更多的图像，一个三角形屋顶的方形房子，一棵棒棒糖形状的树，一个圆脸方身的人像，直线的四肢。孩子们开始以自我为中心观察现实生活，常用透明和X光画法表示所知的存在，并常常以夸张重要、忽略次要来表现自己的感觉。

但是这些绘画作品都只是存在于真空中，因为年轻的艺术家还没有完全理解图像和环境之间的联系。直到7岁，孩子们才开始在他们曾经漂浮的棒棒糖树下画出地基线，或者在天空中画出风景。7-9岁的图示期是儿童绘画的黄金期，也正是在这个年龄段，性别差异才慢慢显现出来。女孩们专注于脸部细节的描画，重点是睫毛和嘴唇，以及那些为了拍照而摆出不同姿势的人物。男孩们大多不太强调面部，他们更倾向于画动态的角色，比如做运动或跑步。这些差异与性别有关，女孩强调外表和细节，而男孩则强调阳刚之气和力量。

大约在9岁左右，孩子们的生活经验逐渐丰富，美的鉴赏能力开始增强。于是，现实主义开始发挥作用，把孩子们从青少年时期一直带到成年时期。为了在画面上解释环境的深度，十几岁的孩子学会了在房子后面放一棵树，或者把前景的图像画得比背景小。他们开始注意颜色的搭配，当他们进入青少年时期时，他们的绘画作品与成年人的作品已无法区分。在9-11岁的写实前期，孩子们常常以像或不像作为评价艺术作品的标准。一方面努力去创作出写实的作品，另一方面却常全然否定自己的作品。

了解艺术能力如何在健康儿童中发展相当重要，因为它可以帮助类似于我们一样的普通父母和临床医生注意到，孩子是否有达到与年龄相匹配的绘画心理发展阶段，或是否会从已经掌握的能力中有所退步。如果有一幅画看起来像是一个四岁的孩子画的，而这个孩子却是八岁，那我就会对孩子的父母说，“哦，让我们多了解一下发生了什么。” 即使是正常的压力源，比如说家里弟弟妹妹的出生，孩子有时在绘画的能力上也会显示出退步。就像家里有了二胎后，大宝会突然开始重新尿床以获取父母的关注。

画出心底的恶魔：

艺术如何帮助孩子应对内心的挑战

那个画无底洞的男孩，在经过几次绘画治疗后才慢慢开始取得进步。这名7岁的小男孩并没有继续画一个又一个的大坑，而是直接转向了血腥的战斗场面：“双方都没有获胜，战争永远在继续” 他说， “人们从飞机上摔下来”。我在一个从4万英尺高空坠落的简笔人形画里看到了机会，紧追他不放：“如果故事不就此结束呢?” 我问这个男孩，“还会发生什么?”

男孩想了一会儿，然后匆忙地在那个坠落的人型形象下面画了一座火山。“他要掉到火山里去了，”男孩轻声说。“这是一个无底洞。”

仅仅根据孩子们令人不安的作品来对他们做出诊断是非常有诱惑力的，我们愿意相信每一个陷入困境的孩子都会在绝望中挣扎。有时确实会这样，研究跟踪了有学业困难的孩子与健康孩子在绘画方面的差异；以及父母离异的孩子倾向于画出没有兄弟姐妹的家庭，或没有手脚的自己。据推测，这可能表明他们丧失了对自己命运的主动性，而这反过来又加剧了家庭冲突。

然而作为艺术治疗师，我会说没有标准的图像或任何记号可以表明特定的创伤或病理。即使是那些接受过艺术疗法训练的人，也从来不会仅仅依靠一幅画去分析，而是在得出结论前收集大量的样本以及听听孩子们怎样描述自己的作品。图画中的符号和诊断之间并没有一对一的关系，它根本不存在。

换句话说，绘画分析与解读必须有足够具体的图案综合起来才能说明一定的问题。许多艺术治疗师利用人像画测试对儿童进行评估，从手指和脚趾的存在到穿的衣服的数量，给他们画人的55个方面打分。即便如此，一个或两个孤立的符号也没有什么意义，不能完全显示孩子身上的问题。

手和脚的缺失，如果再加上其它的象征符号，可能意味着孩子缺乏动力。同样，孩子们如果画出一幅有众多暴力或令人不安的画面，也无需惊慌。只有当一个令人不安的主题或情绪困扰的迹象一再反复出现时，治疗师才会开始感到担忧。就像前文那位7岁小男孩反复涂抹的无底洞。

临床艺术欣赏:

艺术疗法如何起作用

艺术不仅仅是孩子们表达情感的方式，这也是将他们从急性情绪发作中恢复理智时至关重要的一部分。用图画来和孩子开始对话，已经被广泛应用于现在的儿童心理学研究中。当孩子们有机会画画时，他们就有机会在开口之前组织自己的想法。不要过度解读他们的图画，而是让他们讲述自己的故事。

除了孩子们所说的，治疗师和家长们都可以从孩子们的绘画过程中学到很多东西。不仅仅是通过最终的艺术成品来对孩子们进行诊断，治疗师会观察孩子在创作的过程中是否会重新塑造或消除哪些细节。

我曾接待过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尽管她母亲完全不同意她的看法，但她自己仍然坚持说她和母亲的关系很好。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女孩选择在咨询期间画一幅她母亲的肖像。

坐在她旁边，我记录下了绘画过程中的每一个细节，也见证了整个艺术创作的过程。我看到了女孩极度的压力和紧张，她用拳头拿着马克笔，就像一个孩子拿着叉子一样使劲地按压，力气大到纸都要被按裂开了。最终的绘画结果是一个非常愤怒、咄咄逼人的女人。

解读儿童绘画：

绘画代表着什么

一个想对自家孩子更多了解的父母可能会求助于绘画测试或其他指标来分析他们孩子的艺术作品，但这可能是徒劳的，我会强烈建议家长将诊断结果留给专业人士。然而，也有一些危险信号比如孩子自画像尺寸大小的变化，用笔颜色的选择（频繁使用红黑色）或家庭肖像画中突然少了某个关键的家庭成员，这些迹象往往表明你孩子的绘画作品可能预示着一个更大的心理问题。

作为家长，你会在孩子们的艺术作品中看到各种各样的情感和能量，不仅仅是通过绘画作品来分析孩子当下的心理状态，透过绘画这个过程我们可以让孩子有一个不一样的渠道去宣泄内心的负面情绪。艺术不仅仅是为了治疗，孩子是天生的艺术家，尤其是当他们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时候，他们用绘画作为“第三种语言”来表达自己。在孩子们最诚实和最脆弱的时候，蜡笔、彩色铅笔和马克笔都是孩子们说话的方式，而一个积极、投入的父母也会很好地倾听和陪着他们一起拿起画笔，通过艺术与你的孩子交谈。

不一定是有创伤或精神疾病史的儿童，绘画心理学适用于所有的普通孩子，如果你想和你的孩子有更深层的交流，让你的孩子画画、或者一起和他们创造艺术作品。现在父母们都知道了大声为孩子朗读的积极作用，我认为与之相对应的就是艺术创作。

看见即是改变的开始。在孩子作画的过程中，家长如若能鼓励孩子们把自己的绘画作品说出来、演出来，也是孩子通过艺术表达，自我疗愈的一部分。虽然我们和孩子可能都无法成为画家或艺术大师，但画画可以呈现出我们深处的记忆，抒发我们内心的感受，记录我们对生活的观察和发现。帮助孩子用“第三种语言”去表达自己、读懂孩子的内心，在彼此看见之后，情感的流动自然就会发生，积极的亲子关系也会不断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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