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年过去了，它仍是「最好」

今天是侯孝贤电影《最好的时光》公映15周年的日子，借此我们来聊一聊这部作品，沉下心来，看看光影里的戏梦人生。

这次的内容感受偏多，更像是我的一份私人影记。

《最好的时光》上映于2005年，它在侯孝贤的作品维度里算不上是最好的，但却算得上是最有代表性的，因为它代表着侯孝贤对自己创作生涯的一次总回顾。

这部电影的故事性和可看性都不错，更重要的是，如果你较为熟悉侯导的作品，就能从中看到很多熟悉的影子。

《最好的时光》由三段完全独立的故事片段组成，分别是恋爱梦、自由梦与青春梦，讲述了发生在1966年，1911年和2005年的三段爱情故事，而三段故事的主人公，都是由舒淇和张震来扮演的。

这部电影不仅记录着侯孝贤最好的时光，也更是舒淇、张震两人最好的时光。

先从恋爱梦开始讲起，这也是本片中我最喜欢的一段故事。

即将入伍的少年遇到了台球厅的记分小姐秀美，两人约定好之后要通信联系，后来秀美换了几处地方工作，少年凭着信上残存的地址一路追随，终于找到了她。

他们吃完了宵夜，却发现少年已经错过了回部队的车，两人站在车站外等候另一班车的到来，并在细雨中试探着牵起了手。

这是一个简单却甜蜜的故事，入伍的少年，书信的交流，这些元素都很像侯孝贤的前作《恋恋风尘》。

只不过那个故事里的男女最后错过了彼此，用信封上的“查无此人”为青春年少画上了句号，侯孝贤借着阿公的口说出“这是缘分，不能勉强啦”。

但在恋爱梦里，我们却见证了“我偏要勉强”，少年辗转各地，一路询问，终于找到了秀美，两人或许之后也会无疾而终，但谁人不贪恋此刻的美好。

见面时假装轻松的窃喜，小吃摊上无言的对视，伞下亲密的倚靠，侯孝贤用漫长的铺垫为这对年轻男女的爱情画下圆满的句号，未来还没来，不如握紧现在。

两人初相识时打台球的那段戏拍的很好，没什么波澜却很生动。

张震和舒淇很随意的笑着、动着，侯导标志性的长镜头无比生活化却又无比美丽。这种轻松的美丽感也贯穿着整部电影。

自由梦其实与自由无关。艺旦与文人的故事从来都是旖旎却残酷的，这一段也不例外。

《海上花》讲述了清末青楼里欲望与生存，但自由梦则更多的是借了前者故事的外壳，讲述了一段甚至有些纯情意味在的、悲怆青楼爱情故事。

两个人的交流与感情都被困在了那座小小的艺阁之间，文人张先生时常会带来外面世界的新消息、新看法。

但这一切都与艺旦女子的生活离得太遥远了，她被困在这方寸之间难有转圜的余地。

两人相好数年，张先生能为别人的自由赠一份赎身钱，却无法为自己喜欢的女人买下未来。

原因则是因为两人身份迥异，张先生又多次登报撰文表示反对畜妾，他能为了众生的自由幸福之路奔走，却无法成全一个女人的自由幸福。

自由梦与前后两段故事都不同，侯孝贤取消了对白的声音，而采用了分场字幕的形式来呈现有效信息。

一方面精简了信息量、突出了表达涵义，另一方面用这种无声的方式塑造出了在身份与时代局限下，这段爱情故事的悲凉之感。

而在剔除了对白音之后，我们则更能将重点放在画面之上，布景、道具、打光和演员微表情所传达出来的情绪成为了视觉重点。

小妹从良给苏公子做了妾，艺旦姐姐被困在这里走不出去，新被买进来的小姑娘懵懂无知。

她们身处乱世，却无一丝对于乱世的仓惶之感，这种刻意被营造出来的疏离感其实更加加深了她们命运的悲剧性本身。

一边是“破碎山河谁料得”，一边是“你可曾想过我的终生”，侯孝贤讲的是青楼女子的命运与爱情，亦讲的是整个时代的两难境遇。

第三个青春梦是个现代爱情故事，有更多关于都市的混乱与迷茫在。

酒吧歌手靖有一个爱她爱的痴狂的女友，却意外和爱拍照的阿震产生了纠葛，画着烟熏妆、抽着烟的舒淇很难不令观众想到侯孝贤的另一部电影——《千禧曼波》。

那同样也是三个人的爱情，舒淇饰演的Vicky也同样挣扎在两个爱人之间，不过青春梦相较于《千禧曼波》来说，它更弱化了叙事，强化了情绪。

很多人都说第三个故事是整部电影中相对最差的，因为它很不侯孝贤，我承认这种说法，但第三个故事里的舒淇与张震确是整部电影中最登对的。

前两段我都能把他们看作是故事里的主人公，而最后一段他们的表演却更趋近于真实的人生，那些不受控制的热烈与缠绵。

阿震在酒吧舞台上旁若无人地跟拍靖，两人在床上吻得痴缠，靖的女友不受控制的迷恋着靖，他们不由自主的相爱，无关道德。

青春梦用了非线性叙事，如《千禧曼波》一样，让人物在过去和现在之间自由穿梭。

忘不掉过去，舍不下现在，在这种情境之下，爱情更像是痛苦情绪的解药，享受爱情，忽略痛苦，即是青春。

看完三段故事，我似乎也很难讲清楚“最好的时光”到底是什么，侯孝贤并没有按照时间顺序来排列三组人物。

我们跟着他的镜头回到过去，穿梭去更远的时间，再回到现在，如梦境一般，只把最难得的记忆定格下来，最后组合成最好的时光。

“吉光片羽”这个词是我跟侯孝贤学的，它比喻残存的珍贵文物，也用来指代逝去的美好记忆。

侯孝贤说：“生命中有许多吉光片羽，无从名之，难以归类，也不能构成什么重要意义，但它们就是在我心中萦绕不去。”

他把这些萦绕不去安放在了电影里，也成为了我们看电影的人最好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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