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log 篇三十三：在年轻的大农场主家蹭饭——土耳其篇(6)

说起土耳其，你们的脑子里的关键词是“浪漫”，我的关键词是“蹭饭”。

当然，这并不能说明我在搞特殊——谁说蹭饭不是一种穿肠的浪漫呢？

算下来，我蹭过婚礼的饭，也蹭过丧事的饭；蹭了小欧家的饭，还蹭了小欧朋友家的饭……

热情好客的土耳其人民用辛勤的汗水哺育鸟我，久未打开的外卖App焦虑地推送着各色折扣券，盼我赶紧回家，老老实实掏钱吃饭。

我就不。

按照这个标准，我算是小有本事了……

这一天的目标是：去小欧朋友的农场里看一看，顺便吃个饭。

我说顺便，那就真的是顺便，是那种本意是抱着严谨的学术态度考察当地风土人情却恰巧碰到主人做好了饭菜拉着我热情相邀盛情难却之下我为了不辜负对方美意不破坏中土两国人民之间的情谊只好勉为其难坐下来随便扒拉两口填填肚子的那种顺便。

农场位于山脚下，背靠大山，门脸由大铁门把守着。

铁门很大，开了半扇，我们就能轻松驶入农场。

农场有点大，围着慢跑一圈怎么也得六七八九分钟，大部分的土地都荒着。

低矮的建筑是牛栏、鸡舍，三层楼的则是主人的住所。

我花了一分钟时间细致考察了一下当地的牲畜，

顺便进入主人的小洋楼，偷窥了一下主人的房间，

来到露台，看见年轻的农场主正在小煤炉上的平底锅里烤鸡肉。

用固体黄油在锅底均匀地抹上一层，将鸡肉切块，放在锅子上煎烤，发出滋滋的声响，鸡肉的香味慢慢飘散出来。

煤炉虽小，却接着一根又粗又大又长的烟道，滚滚浓烟被引到山里头净化。

胖胖的农场主只有24岁，这座农场是家里给他留下的。

他打小就知道这一点，因此从来没认真念过书。

可问题是，即便学习态度如此不端正，他的成绩也经常是班上前十，不可思议，也岂有此理。

有的人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二代，有的人是学习毫不费力的的学霸，这也就算了，有一小撮人偏偏是上述两种的结合体，这也太招人恨了。

农场主看到我，兴奋地搓着手：“欢迎欢迎！今天我们农场来了个外宾，我已经告诉了我的朋友们，让他们感兴趣的都一起来聚餐！”

这位兄台啊，我不过一介人淡如菊的男子，只想低调内敛地顺便蹭个饭，你非得把我推到聚光灯下，这是何苦喔！

鸡肉块表面已经泛出金黄，带着鸡油的皮层也被炸到干瘪。农场主将其拨到一边，拿出一脸盆腌好的大块鸡肉往锅里放。

伴随着密集的滋啦滋啦，包裹着香料味道的鸡肉香飘散出来。

我问：今天是要吃两种口味的烤鸡肉吗？

农场主解释说，最先放下去的那些鸡肉块不是用来吃的，是为了先烤出些鸡油出来，烤完了就会被丢弃。

我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暗自忖度：这确定不是多此一举吗？

农场主盖上盖子，让鸡肉在里头自己滋啦一会儿。

揭盖，翻面，继续煎。

撒上两层孜然。小欧在旁边对我做了一个动作，我笑了。原来这个梗全世界都流行。

农场主说：还要再等一下，你先嗑会儿瓜子吧。

说起瓜子，我有两次观念上的震动——

先是在日本。我发现这个一衣带水的邻邦居然不嗑瓜子；

然后就是在土耳其。我发现这里人人都很擅长嗑瓜子，瓜子也有各种口味，人们嗑瓜子的目的也和中国人高度一致：那就是打发时间。

一盘鸡肉端了上来。

看起来有点烤过了，但是吃起来完全没有焦苦的味道，反而有一种独特的焦香味和浓郁的料香味。

“可乐、芬达还是酸奶？”小欧问。

“可乐吧。”

那些农场里正各司其职的狗狗从四面八方跑过来，齐刷刷仰着头看楼上。

扔一颗瓜子壳下去，它们就会追过去看个究竟，又可爱又可怜的样子。

我心想：别急，等会儿洒家把鸡骨头留给你们吃！

没想到鸡骨头很脆，被我自己吃了。

与狗抢食，我很抱歉。

这时农场主的第一个朋友胡赛因来了。

我很欣赏他，因为他和我的发际线都那么地高不可攀。

还有一点，我们都喜欢电子游戏。他告诉我：2018年8月，土耳其货币大崩盘，相比当年年初贬值了 40% 还要多，涉足房产的都被套牢了。

当时房地产是土耳其的支柱性产业，占国内生产总值的近一成，但是里拉（当地货币）贬值以后，与民生休戚相关的普通日用消费品价格上涨，无人再将心思放在房产消费上；房地产销售冷清，就算开发商再怎么降价、政府再怎么减息，老百姓个个都紧紧捂牢口袋，选择不买。

虽然政府采用了加息的方法挽救汇率，但是如此高的利率之下，之前贷款买房的人痛苦指数剧增（据说利率达到了25%），其他持币观望者看到如此高的利率，则直接打消了近期购房的念头。

市场上有急着脱手的，却没有接盘侠，房地产销售更是陷入冰封停摆，一年时间一套也没卖出去的大有人在。

好在一年以后的现在，情况慢慢有所回温。特别是看到土耳其房价走低，很多有钱的欧洲人跑到这里来买景观房源，作为暑期度假的落脚点。

“当时大家都关心的是超市里的东西有没有涨价，或者是房地产的行情怎么样，”胡赛因说，“但我关心的是游戏的价格怎么变。”

因为大崩盘，索尼还被土耳其当局调查，原因是土耳其商务部认为索尼在 PS4 土耳其区商店中的游戏都大幅度涨价了，要求索尼给个解释。

以当时最火的《荒野大镖客：救赎2》普通版为例，土耳其服务器上的价格为469里拉（折合人民币600多元），而在国内，大家普遍购买的港版首发价格不过是385元人民币。

“所以我现在都去网吧玩盗版游戏了，也不用自己下载安装，去了就能玩，也很方便。”胡赛因不无怨念地说。

正聊得投机，忽然发现身边热闹起来，回头一看，哗啦啦来了一大群，包括上次参加过他订婚仪式的巴哈也来了。大家都拿订婚的事揶揄他，说他这么早就结婚，以后一定后悔。

聚会和我想象得不大一样，原以为会是那种“大家快看呐这里有一个傻老外”的群体围观，事实上只是大家趁着这个由头聚一聚，彼此联络联络感情罢了。

开吃了。吃的东西其实非常简单，面包 + 鸡肉 + 饮料。土耳其餐里，蔬菜的经常性缺席，让我略微有点困扰。

吃完以后，天色已晚，男孩子们趁着刚刚升起的月色，又一次跳起舞来。

看着他们，我忽然想到了印度电影。

我们经常笑印度电影演着演着忽然就毫无预兆地跳起舞来，但是在那些将舞蹈融入日常的国家和民族眼里，载歌载舞的宝莱坞电影就一点也没有什么奇怪之处了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