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晚清赛博朋克有点飒！

今天上映的献礼动画电影《江南》，不同于片名里多少楼台烟雨中的唯美想象，这是一部相当硬核的、充满历史厚重感的国漫作品。

电影的出品方上海中船文化，其母公司江南造船集团，在19世纪后半页有个震撼史册的名字：江南机器制造总局。而今，这个名字带着洋务运动失败的颓唐气，但对于中国来说，那是工业化的真正起步。

历史书上见过吗？

在这个制造局里，有衙门办事的风气，也有贪腐舞弊的权术，而更多的，却是从手艺人变成工人的技术工种，是万里归来一心报国的现代工业人才。但因为那段历史，似乎连那块记录了太多亚洲第一的牌子，都无人提起。

而今，这段故事终于有人在讲，虽然是一部动画片，但反而是在形式上对视听语言的解放，赋予了电影叙事更多的可能性。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江南》

导演: 吴晓刚
主演: 李扬
类型: 动画
制片国家/地区: 中国大陆
上映日期: 2019-09-27(中国大陆)
片长: 85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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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漫不只讲神话

在近年以中国传统神话为养料的3D动画作品相继登场后，《江南》并没有赶着蹭热度，而是选择静下心来用作品来承担历史传承的使命。印象中，这还是第一次有动画作品把镜头对准中国的民族重工业。 故事发生在真实的历史背景下，选取了清末中日甲午战争1894-1895年的动荡时期，也是江南机器制造总局创立30年左右时。作为清朝洋务运动中兴起的晚清最重要的军工厂，有太多故事可以述说和挖掘。

《江南》从一个小人物切入，讲述了江南制造局的学徒阿榔在师父陈铁寒的教导下，潜心钻研机造技艺，熬过了敌方间谍的生死斗争，成长为一代顶尖机匠。 在85分钟的动画中，动画勾勒出了阿榔的成长史，亦折射了中国军工的发展史。这个过程中，他邂逅了形形色色的人物，见证了一个大国走向绝望后的反弹。

其中也有真实的历史人物，比如阿榔的偶像、制造局子弟陈嘉树，曾经是留美学童，最后牺牲于中法战争。如果没弄错，人物原型就是福建水师壮烈殉国的黄季良。

黄季良自画像 他童年时留学美国，接受了中学教育后被召回进入福州船政学堂，以良好的数学和英文功底快速上手，青年时已成为“扬武”舰管带，而且油画功底出色。
然而，那场堪称国耻的马江海战中，福建水师被法国海军堵在马尾港打得全军覆没，黄季良操炮还击满头是血，壮烈殉国。清末诗人后黄遵宪曾为他赋诗三首，写道：“黄衫浅色靴刀备，年少犹能作鬼雄。”

电影拍的是大国军工，但不只是拍那个时代的工人，拍的更是那个时代。当时的屈辱与不甘，当时的困顿和愤争，通过阿榔身边的人物，一点一点勾画出来，成为我们熟悉又陌生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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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博朋克有点飒

但最惊喜的，或许是电影清新爽朗的二维画风，颇有宫崎骏的味道。
天马行空的开场，阿榔驾驶着飞机穿梭在建筑中，似乎看到了吉卜力动画《千与千寻》、《起风了》、《天空之城》的影子。

再到蒸汽朋克的画风一出，又能联想到最近大火的Netflix的动画《爱，死亡和机器人》第八集《狩猎愉快》，那部改编自华裔科幻作家刘宇昆的东方都市传说。 不过，《江南》的导演吴晓刚表示，影片的画风主要参考了日本漫画家松本大洋的作品《恶童》。

《恶童》剧照

而所绘制的场景，却是真实的历史景观。幕后团队花费数年到处采风，考察了历史遗迹和文献资料，力求最大程度地还原一百多年前那栋承载了强国希望、却日渐走向困窘和落魄的高大厂房。 日系清新明丽的画风，就这样和厚重激昂的国史不期而遇。所达到的效果，是略带超现实色彩、与残酷现实形成鲜明对比的绮丽画风，打造出具有蒸汽朋克气质的世界。
影片中的一砖一瓦都极尽考究和突破，从灰蒙蒙的照片转化为现在鲜亮温暖的风格，《江南》大胆地做到了。

此外，在电影细节上，也极大考虑了当代人审美和视觉习惯的要求。
如主人公阿榔的服饰，如果按照彼时工人带着包头布、一身大褂的形象，就成了单纯的历史情境，而目前的窄沿帽、背带牛仔裤，更贴近那个时代的美国风情，却给了角色穿梭于历史与现实的奇异色彩。

同时，影片中不乏大型的军工设备和机械。如电影所处的时代，北洋配备的机枪是大名鼎鼎的马克沁水冷式机枪，枪管上裹着厚厚的水袋，视觉效果不佳，呈现为同时代的加特林多管机枪（格林机炮）之后，则更显机械质感的魅力。 在细节合理的基础上，影片最大限度地呈现了那个时代可能的蒸汽朋克世界。而这种视觉感受并非维多利亚式的，而是更加本土、更加亲切的南方瓦房建筑。

古老的中国大地上根根高耸的烟囱，令人对那个时代的热血和奋进有了更立体的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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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工业的少年时代

“莫笑少年狂，少年有梦就敢闯；且看他日鲜衣怒马，衣锦还乡……” 电影并没有塑造一个身怀宿慧、天资聪颖的“少年郎”。阿榔从刚进制造局时的自负与冒失，到慢慢懂得军工机械需要的严谨、踏实，直至成长为一位有责任、有担当的顶尖机匠，他的故事，其实讲述的就是“希望”。

或者说，阿榔是某种化身，他是第一代中国的工业人，也是见证了中国工业发展的见证者，他的蹉跎和奋斗，也正是中国工业所走过的弯路，以及摔倒后站起来的拼劲。
江南制造局时代的中国工业，又何尝不是我们的“少年”时代？

少年强则国强，中国的千年发展史就是靠一代又一代成长起来的少年奠定的。如今世界瞩目的技术水平，也是从“少年”时代慢慢走过来的。
电影《江南》把我们带到了那个少年起步的起点。近百年中国受到的磨难没有让她倒下，反而越挫越勇，到如今成为世界最强国之一。而重工业的发展，是祖国坚挺的脊梁。

电影结尾，半个多世纪后，新中国第一艘自造潜艇，后来被授予“56-110”荣誉称号的03型潜艇在江南造船厂下水；久久凝视的阿榔，见证了一个国家的腾飞。选择这个历史节点作为电影的结束，所带来的震撼和感动，是历经苦难之后的百感交集。

观看《江南》，不仅是对江南制造局到现在工业腾飞历程的一次复盘，更是充满家国情怀的一次回溯和激荡。
电影也有遗憾之处，各组故事线索交织削弱了主线，类型定位也不算清晰。动画片从选题到故事，有着电视动画的痕迹，缺乏作为电影的结构和节奏。

但值得肯定的，是这个故事，和背后想说的那些岁月。阿榔和制造局那些人身上所寄托的民族精神和工匠精神，让我们有机会回首一个世纪。那个烟囱林立的“江南”，和烟雨楼台的江南一样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