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记：从佛罗伦萨到威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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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大利人有他们很独特的气质，不是散漫，他们有自己认可的秩序感和做事的逻辑，也不在乎是不是主流，说白了是一种艺术家的品质。

你在海上航行得越远，你离路上的纷争就越远。在19世纪，拜伦、雪莱......所有的浪漫主义诗人都爱来这里，因为在他们的脑海中的自然是狂野而宏伟的，是危险而猛烈的，是动荡不安的，这一切就像浪漫主义诗人的灵魂，事实上雪莱就死在这尔，死于一场海上风暴。五渔村这里，远离尘嚣，蓝色天际线蔓延，令人心醉。漫山梯田并不像人们所说近似天堂，一米一米地梨田其实非常辛苦，那是传统的利古里亚耕作方法，像攀岩者一样去采收作物。如今的渔民们在休渔季节，另外有了接待游客的营生。如果不是很勇敢，建议不要去点菜单上当地特色的凤尾鱼，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咸。

共举杯邀夕阳，这样的散漫不就是旅行的美妙？

之前在锡耶纳的时候终究还是被厉害的意大利小偷顺走了钱包。抢劫或者偷窃这类的事，如果是别人遇见，就会变成你的谈资，但若是真的自己碰到，就是灾难了。旅行是冗长人生的闪光部分，是自我的文化再造，自我管理、自我发现的契机。包括如何应对外界的风险和如何保有美好的心态。这天回到佛罗伦萨已经很晚了。欧洲各大城市的主要火车站这两年常常游荡着很多难民，从罗马到佛罗伦萨到处是荷枪的军人，所以尽量避开这些区域。

双十这天上午，和静姑娘去参观但丁故居。

由于圣经是反对高利贷的，所以银行业出身的佛罗伦萨人总是困扰在被打入地狱的诅咒中，但丁在神曲的地狱篇里也描绘了被打入地狱深渊第七层的放高利贷者，同在这一层的还有渎神者和鸡奸犯，这也是佛罗伦萨人要花大价钱建造奢华的教堂供奉上帝、请艺术家来创造歌颂神迹用以清洗自己的罪的原因。

整个故居无疑是被改造成了展现当时社会生活城建规划各方面的小型博物馆，但丁本人生平物件事迹作品展示的太少了，中文系出身的静姑娘叹了口气表示失望。我在纪念品商店买了《但丁与贝特丽丝邂逅》的书签和他的石膏头像摆件。

死亡面具？

像圣母百花教堂这样的景点，是不用担心听不到讲解的。果然很快就过来了一个中文旅行团，女导游用带着配乐诗朗诵一样饱满情绪的语调将教堂和对面的洗礼堂里里外外称颂了个遍。

至此世界前五大教堂签到了3个，可惜米兰没去，不然就四个了。教堂的圆顶跨度比万神殿更大，是在教堂落成后一百多年后才由本地的天才金匠Filippo Brunelleschi想出了设计方案最终建成，补上了这个百年大坑，成为城市内最高的建筑。教堂建筑群由主教堂、钟楼和洗礼堂构成，规模宏大，教堂外使用鲜艳的红色、墨绿色和白色大理石，拼成几何图形，非常壮观，将文艺复兴时代所推崇的古典、优雅、自由诠释得淋漓尽致。深深浅浅的白，交织粉色和绿色的砖，强烈的十九世纪哥特复兴风，让它在城市中成为最美丽的背景板。

对面圣若望西礼堂历经 600 多年依然栩栩如生的金门（不过现在的是复制品了），米开朗基罗称那些门为 "天堂之门 "。在小说《地狱》中，兰登就是从这道门闯进去，在但丁洗礼池里面捞出了死亡面具。

圣母百花教堂

领主广场上有很多自由艺术家给游客画像，50欧一张的样子。看到这一位画师感觉长得还真有点像毕加索了。

乌菲齐美术馆二楼的好望角看维琪奥桥角度出奇的好，vecchio就是古老的意思，桥分上下层，上层是美第奇的贵族们从对岸居住的碧提宫走到这边乌菲齐办公厅的过道，据说下层原有很多卖猪肉的摊铺，美第奇的贵族们嫌太臭了，就改造成了各种珠宝店铺，到现在也都还在向游客兜售着金器。

美第奇家族从事银行业出身，最开始的银行买卖都是在路边摆个桌子就开始叫卖了，所以BANK其实最早是意大利语桌子的意思，而哪个银行破产了就要砸断他家的桌子，也就是BROKE的由来。美第奇家族从不借钱给皇室，因为皇室从不还钱，没准儿也是“半匹红绡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值”的下场。

老桥

美第奇家族缔造了艺术的一个新时代，他们改变了艺术的本质，释放出了他们自己也无法控制的洪水猛兽，由洛伦佐开始，开启了古典世界可以作为充分自由发挥想象力空间的可能。

费德里科夫妻的画像，公爵满头皱纹好像在认真思考的样子，他年轻时候热恋着一个女人，常常带着有她画像的旗帜去比武，有一天他敌手的长矛刺入他的面罩戳瞎了他的眼睛，使得他的另一边眼睛是瞎的，还有一道难看的疤，所以他的画像永远是这边侧脸。而他很醒目的面部特征是他的鼻梁有个缺口，有人认为是长矛刺进他面罩时割掉了他鼻子的一部分。但我更喜欢另一个说法，说是公爵要求的他的外科医生切掉自己的鼻梁，这样他可以从这只眼睛看到另一边，他是光学爱好者，他曾用自己的视角，创作了第一本伟大的文艺复兴时期的书，全是关于单眼所见的事物。

题外话：举着心爱姑娘旗帜比武的还有美少年朱利亚诺 美第奇，但是他旗帜上的姑娘可是别人的老婆，而同时爱上这姑娘的还有少年的哥哥洛伦佐 美第奇，洛伦佐甚至委托波提切利画的《维纳斯的诞生》就是用姑娘做原型的，哥哥看到弟弟爱姑娘就忍痛把姑娘让给了弟弟，但是弟弟知道姑娘和哥哥也暧昧不清就杀了姑娘，后来哥哥在收到世仇家族要刺杀他们兄弟俩时独自逃跑留下弟弟被刺19刀，比囧四诺死得还惨，当然这是野史当个故事听听，反正贵圈挺乱，不好评论。米开朗基罗为这俩兄弟创作的雕像在圣母百花边上的圣洛伦佐教堂，第二天我路过那里门口，问了下门票价格，摸摸口袋里仅剩的午饭钱，就没进去。

美术馆的顶部装饰也是思路清奇，除了走廊顶部那种传统圣经主题油画有着秋水长天一色的荡气回肠、各种方的圆的镶金格子，还有绘藤蔓攀援如亭阁小院般婉约的天顶，也有不怕密集恐惧症的镶金箔贝壳码整齐的穹顶。

卡拉瓦乔的很多作品都非常有视觉冲击和震撼力，静姑娘指着他的《圣托马斯的疑惑》问我他们在干嘛，画中耶稣全无圣光闪耀一如凡人，神情平和地抓着圣托马斯的手让他把手指捅进自己胸前那个伤口，着实能让人感受到身心不适。我只能总结给姑娘听：耶稣喜欢展现神迹咯，胸口被钉过也不死，还能在水上飘啥的，来让人相信他是真神然后信仰他呗。

还有卡拉瓦乔画在小圆盾上绿底的美杜莎的头，脖颈被切割后还喷薄着鲜血，美杜莎脸上依旧是被杀时不愿相信事实的惊诧恐惧的表情。这种作品带给人双重的灭亡感受，一种是美杜莎之死，另一重是我们对于艺术美好幻想之死。他的画常常甚至完全没有任何关于抚慰和救赎的想象。从此艺术家们可以不再满足用天赋来为这个世界带来美好或者让犯人接触到更高层次的自我，可以用残酷的诚实来完成更现代的作品。

作为真的杀过人的作者来说，我相信他是有写实的部分的。这位传奇的彪悍艺术家，被印在了第二大面额100000意大利里拉上面，第一大面额500000意大利里拉猜是谁？噹噹~ 美少年拉斐尔！

孤单的谢顶大叔站在亚当和夏娃中间的画面挺有趣的，现代的世故回望古老的萌新。

卡拉瓦乔《酒神》。尼采曾比较阿波罗和黛奥尼索斯酒神的思想，是理性和迷狂的酒神文化之间的不同，他也说不清楚哪一种状态更能发掘人们内在的潜能

乌菲齐美术馆较之我以前看过的一些美术馆，总体来说宗教气氛非常浓厚，各种版本的吉百利报喜图，无数大咖的三博士来朝图，圣母带着圣子和约翰，在这中间，乌尔比诺的维纳斯、波提切利的维纳斯，达芬奇的天使报喜、卡拉瓦乔的酒神这些伟大的作品和之前呆板的宗教绘画风格相比较，你能感受到在文艺复兴时期艺术的澎湃力量，人性之与神性的甦醒，科学的复苏和浪漫的流淌。但是如果不是专业美术研究所故，也不建议参观很久，到后面不免会有审美疲劳。

Airbnb新推出了“体验”项目，勇敢的尝试了一下，在佛罗伦萨这家历史悠久的披萨店里，向这位戏精披萨师傅学做烤披萨。新版块的制作还不是很完善，没有办法修改订单，好在预定后可以与商家联系，问他们是否可以临时增加一个人，也是爽快答应。

披萨店位置不是很好找，兜了几圈以至于有些迟到，有另外两拨当天的游客已经先到了，入座后大家彼此握手做了简单介绍。有一对来自芝加哥的小情侣，小哥儿很帅，兴奋地向他表达了我对芝加哥艺术学院博物馆的热爱，还想再聊聊联合体育馆的乔丹雕像，不过看了看人家女朋友的眼神，还是作罢。另外一家是姐妹两个和她们的母亲，其中妹妹还带着个小baby闺女，这三代女性长得都出奇的像，她们来自加拿大，但是没听明白说的是什么语种，经丹姑娘鉴定至少不是英语也不是法语。人家带孩子可真是粗糙，在学做披萨半中间，就在地方铺件衣服把睡着的baby摆在地上了，把我看呆。

老板先向我们介绍了披萨店的起源、历史，他们家族的族徽由城墙、佛罗伦萨标志的鸢尾花和绵羊组成，红蓝主色调，别问我涵义，我没听懂。然后老板正儿八经的依次给每个人带上厨师帽，简直有骑士授勋的仪式感。

接下去就是由花帽子的大师傅手把手教我们如何制作披萨，这位大师傅也着实是一位被耽误的演员，全程演技在线，讲得眉飞色舞，时不时还开起各种玩笑。怪不得有人说，意大利有五千多万演员，最差的那几个才活跃在荧幕上。

披萨用高筋粉，还要发酵，之前我一直不敢尝试自己制作，只能一边买现成面饼，一边担心食品安全，这次我要好好学学纯手工制作技艺。从拌酵母到和面，大师傅教我们在揉面时从面团四周拉扯出来摁向中间，周而复始，这样的手势使得面团劲道、紧致有弹性，面筋形成了网状，从而在抻开过程中可以延展开来绵绵不断，也获得适宜的咀嚼度，揉面也不能过度，不然面筋会断，直到把面团反过来形成一个光滑细腻不粘手的小包子，用手指按一个坑，能慢慢自动恢复，就是恰到好处的程度。发酵的时间是个问题，大师傅神奇的变出一屉发好的面团给我们用，还真是想得周到。

在披萨上摆馅料是很随性的事，除了马苏里拉奶酪必不可少，其余都是个人发挥，我尝试八卦的摆盘显然是失败了的，简直成了披萨中的泥石流，这应该算最基础的玛格丽塔披萨，静说她开始体谅必胜客起来，不是他们不舍得放馅料，实在放再多烤过之后也会自然缩小，加上奶酪的膨胀填埋，就看起来寒碜了。做好的披萨塞进砖砌的烤炉，大师傅不用计时器只用眼睛看着就知道谁的烤好了。静姑娘的披萨就美貌多了，丹的可能因为蔬菜放得有点多，渗出水来。都是第一次，很有成就感。对我而言最大的难题是吃完自己做的这一整个披萨，我决定放弃，打包半个回去。

意大利披萨没有厚面饼，那是必胜客的发明，而芝加哥倒是有很特别的很多很多奶酪的深盆披萨，特地去尝过，香极了，但是我英语太烂，也没法跟芝加哥的小情侣再深聊这些。因为还要赶着出城，在喝过餐酒吃过甜品以后，和另外两组学员握手道别，先行离开了。

11号这天，趁着两位姑娘去The Mall购物，我一个人参观佛罗伦萨美术学院。

看！又有强抢民女~ 这是抢夺的是萨宾的妇女，整座雕像S形的结构基本传承古希腊的风格

被灌输了共和政权思想的米开朗基罗，为政府创造了这个表现佛罗伦萨强势基督象征的最著名英雄主义大卫，一副誓要保卫神圣政权的模样。米开朗基罗是高山，我们仰望的时候能感受到生活有着实实在在的魅力。他实在太有名了，以至于马克吐温曾讽刺说，导游们永远把米开朗基罗挂在嘴边，这也是他绘制的，那是他设计的，那些也是他和徒弟建设的，耳朵都起茧了。我们能看到的大卫，姿势大抵相似，基本都是一条腿支持，另一侧身体仿佛随时要做下一个动作，这种对偶倒立关系据说可以也要向前追溯到古希腊的艺术作品中。对比室外那两座复制品，原作着实细腻和精湛的不止一点两点，除了精心养护下的白洁耀眼，垂下的右手甚至能看到皮肤下青筋暴起。

大卫旁边还有好几座米大师没有完成的雕像作品（好像说是又临时被重金委托去修建陵墓），他简直就是艺术界不世劳模，雕塑、建筑、绘画全面开花，而且还作品批发，几个雕像一起进行毫不耽搁，与达芬奇的重度拖延症形成了鲜明对比。

美术学院里自然有很多年轻的学生坐在长椅上临摹大师的作品，条件真是得天独厚。

艺术是什么？它不是拍卖会上举出的牌子，不是装饰品，不是名气的对应物，那些真正的杰作，是生活的比喻，是人类文明发展过程中有形的审美表达。欣赏了艺术品，不会立即产生作用，他不会帮助你解决生活中琐碎的烦恼，也不能让你赚钱，也不会让你不生病，但是这个世界上优秀的东西无疑都是从艺术品得到启发而被创造和发明出来的。从这个意义上说艺术是一切美好的人为事物的酵母，一个没有审美趣味的人不可能有创造力，一个缺乏艺术品味的民族是落后和野蛮的。

踱到美第齐宫才发现周三不开放，临时在谷歌地图上找附近的新目标，看见不远处有个博物馆就直奔而去，门票10欧，对于这时候的我来说，决定参观还是咬了咬牙的。后来才发现，这个加上我也不超过四个观众的展览，是导演 佛朗哥 泽菲雷里 (Franco Zeffirelli)的艺术生平展，他的作品？《简爱》、《奥赛罗》、《茶花女》、《罗密欧和朱丽叶》、《驯悍记》......展馆除了实物和美术作品的展示，还有一间影音放映室，在天花板和墙壁播放一些超现实主义作品。意大利真的是在任何时期都不缺乏艺术家

服装道具

获奖无数。数数认得出几个奖？

去河对岸的碧提宫要穿过维琪奥桥，在那座桥头但丁邂逅了自己的初恋，我邂逅了这位鸽子君。是我昨天在乌菲齐美术馆门口喂过的你么？当我孤单一个人走在阿诺河边，你就这么在栏杆上追了一路，还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一个人，一只鸽子，对视良久，让感受着穷困窘迫的我想哭却笑出来。

中午花小钱吃个网红餐，中央市场的牛肚包名不虚传，排了二十分钟队伍之后，终于吃上肉了，这些天来头回用得着牙线。市场有彩色玻璃的顶棚，不需要阳光就能透出七彩的光辉，摊位上摆满各色新鲜的蔬菜和跳跃的鱼，叫不出名字的各色调味品，我一边吃一边看小贩们挥舞双手大声说话，堪比舞台剧的活泼。

碧提宫是以前美第奇家族居住的地方，现在是个巨大博物馆，二楼是王室住宅和帕拉蒂娜画廊（GalleriaPalatina)，三楼是现代艺术馆，还有银器和马车展馆。波波里花园和几个展览竟然分别卖票，我口袋里的钱已经所剩无几，只买了一个室内展览，想着大约透过窗户总归也看得到花园吧。碧提宫的藏品比我想象的要更加丰富，不论是艺术画像，还是天棚画、壁画，或者卧室床品、家具，都反映出那个家族几百年的浮华耀目。

直到傍晚时分，两位姑娘还没能从The Mall赶回来，我决定替静姑娘去米开朗基罗广场看日落打卡。广场在老城区对岸的山上，步行上坡的强度让我措不及防。不过这里真的是俯瞰和拍摄全城美景的最佳位置，圣母百花大教堂、乔托钟楼、巴杰罗美术馆、老桥等尽收眼底。与此同时，观赏日出和日落更是绝美，在朝阳或夕阳笼罩下，佛罗伦萨更会焕发出不同的光彩。与罗马的巴洛克风格不同，佛罗伦萨基本都是文艺复兴的哥特风格教堂，我们住宿就定在了照片最右侧很醒目的那座Basilica di Santa Croce教堂旁边，这是世界最大的圣方济各教堂（圣方济各曾向小鸟布道，所以他的纪念日还被定为世界动物保护日），因为实在靠的很近，我没有敢告诉姑娘们这座教堂里其实安葬着276位意大利伟人，包括伽利略，包括但丁，包括米开朗基罗，无线电发明者马可尼，所以也被称为“意大利的先贤祠”。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广场的台阶上成双结对坐满了人，我这样独身的反而惹人侧目，不是乱说，真的是之后在一张自拍的照片里发现了身后小情侣睥睨的眼神。

夜色渐浓，空气也凉寒起来。决定起身去到预定了晚餐的米其林餐厅La Leggenda dei Frati。

预定时收取50欧/人的定金，不退，就餐时抵扣餐费。最便宜的是单价80欧/人的品鉴套餐，套餐固定菜品，我们去的时候提供的主菜是小羊排，有姑娘说不吃羊肉想改别的，西装油头尖皮鞋的服务生应诺了去厨房问，回来拧巴着脸，说主厨的意思如果主菜换了，各种配菜也得随之有所变动，不然会影响就餐体验，巴拉巴拉讲了好一阵，姑娘听得头大，还是算了不换了吧。酒单非常丰富，丰俭由人。餐厅有室外花园，可以直接从半山腰看到阿诺河对岸的佛罗伦萨城区、圣母百花大教堂的穹顶和旁边的乔托钟楼。

不过这里有好些菜认认真真浇汁，有点法餐的感觉。在米其林餐厅吃饭，也是磨炼耐心，人在饥饿的时候其实是最没有耐心的，一整套12道菜，虽然每道菜量不大，但对于三个女人的胃来说都是负担，或许真的应该像隔壁桌的小情侣，先去阳台上卿卿我我一番，消化一下再回进来继续吃。每道菜必换餐具的细节好评，在意餐正餐里，饺子也是菜，不是主食。

吃完这顿晚饭出来已经午夜，幸亏佛罗伦萨治安还是不错的。在皮恩扎正值中秋，这会儿就已近月晦，离家也有些时日了。

从佛罗伦萨中央火车站坐火车到威尼斯主岛上的的露西亚火车站，那个火车站在安吉丽娜·朱莉的《致命伴侣》中见过，从火车站出来就接驳水上交通的感觉非常独特。当然我们没有美人的游艇向迎，自己乖乖做水上BUS去。预定的A Tribute To Music Residenza 音乐赞歌旅馆就在水上BUS站Arsenale的岸边，几乎就是花了一个多小时先在水上预览了威尼斯。BUS走的外围泄湖，TAXI走的是大运河，岗朵拉游的是水中小巷，所以强烈建议都不要错过。

这里有着独一无二的风景，这座漂浮在亚得利亚海上的美丽水都，因由海上贸易繁荣了千年，也因为海上贸易带来了欧亚非各地物品和文化。所以有那么多的艺术家为他流连。坐在船上时候跟静姑娘说，泄湖水很浅的平均才一米五，浅的地方才到腰，淹不死人。不过在木桩拦起来的水域里，挖了很深的航路，让商船和大游轮通行，若是那敌人来了，就拔掉木桩，让他们触礁或者陷入泥沼

威尼斯已经不仅仅是一座实体的城市，它是一种风情，变成每个人幻想中的样子，在拉斯维加斯、在澳门、在大连，我们都能看到威尼斯，那么干净整洁，好像用过防腐剂。现实的威尼斯是被时间锻造过有些衰败的古典美，甚至有点颓废。真实的威尼斯，被挤压在历史和现代中，也被挤压在原住民和观光客之间。

手里的现金真的用完了，尝试了ATM取现也失败，最后找到一家叫玉园的中餐馆向老板求助，正在辅导女儿功课的老板没有二话，直接换给了我们欧元，甚至没有在汇率上抬价，救命菩萨一样。

住在岛上的优势就是可以在拥挤的飘扬着导游小旗子的团队游客离去后，悠闲享有迷离梦幻的夜威尼斯。圣马可广场几家百年咖啡店都有自家乐团，默契地轮流演奏，你方唱罢我登台，总也不会冷场。终于有钱了的我们点上鸡尾酒和小食，晃荡着二郎腿，美滋滋~

威尼斯主岛上的住宿都是昂贵又陈旧的，动辄就要三千一晚朝上，来过的朋友推荐的这家小旅馆性价比颇高，虽然小，倒还体面，位置近码头也近圣马可广场。缺点是床小隔音差，甚至能听到楼上某个房间一夜鏖战，帐暖春宵，不可描述。清晨醒来上个洗手间，拉开窗帘就看见威尼斯起雾了，不好！船还能开么？

决定就先一个人在主岛瞎晃，这是威尔第改编的歌剧《茶花女》首演的凤凰剧场，门面不大，内部却是以奢华闻名，四层的包厢装饰镶金，坐凳全部红丝绒包覆，每一处细节都似乎闪闪发光，但也因为“凤凰”这倒霉名字催的，被大火烧了好几回，又重建好几回，也真幸亏威尼斯人有钱。住在威尼斯的这两天没有演出，即便有演出票价也超级贵，所以也没有安排再看一场，这天荡过去的时候似乎太早了，还没有开门迎接游客，无缘参观，只能遥想当年的一路车水马龙，满庭衣香鬓影。就当是吃不到丰盛的佳肴，只能站在门口看一眼菜单吧

威尼斯的房子都是建在打入湖底的木桩上，所以如果把威尼斯倒过来，你是可以看见一片森林的，屋子的正面都是朝向水路，在岸上进出的是后门。

这天清晨的行程更像是一个寻宝游戏，摸索那些威尼斯的隐藏地图，辗转穿过迷宫般狭窄得不超过臂展的弄堂，连谷歌地图都很难在间距以米计算的过道中准确定位，一转弯瞬间就从喧闹的人群中抽离出来，仿佛进入另一个纬度。或者威尼斯本身就是个适合漫步和迷路的地方。

乔瓦尼的scala de bovolo出名的不是宫殿的豪华而是这座漂亮的旋转楼梯，以蜗牛形象地命名。威尼斯商人的游历八方，带回来无比丰富的文化审美，这座楼梯汇集了哥特、巴洛克和拜占庭的各种风格元素，在全欧洲也是最独特的美。刚找到时甚至还没到开门时间，跟另一个挂着相机的白爷同样被挡在在栅栏外，就一起去旁边阿尔托桥边兜了一圈再回转过来。仗着兜里有了昨晚新换来的欧元，买票登了楼，可惜迷雾仍未散去，连圣马可钟楼也隐在雾中不能见到。

My beautiful my own

我美丽的，我自己的

My only Venice

我唯一的威尼斯

Thy breeze

你的微风

Thine Adrian sea-breeze,how it fans my face

你那亚得利亚海上的微风，如此轻抚我的面庞

The very winds feel native to my veins

正是这些风让我觉得与你血脉相连

-------- 拜伦《威尼斯颂》

回到圣马可广场不远的码头，那里有专门去玻璃岛和彩色岛的游船。两种套餐，游两岛或者三岛的，玻璃岛（慕拉诺岛MURANO)、彩色岛（布拉诺岛 BURANO)和托尔切洛岛 (TORCELLO)，票价一样，跟静姑娘两个人凑时间选了玻璃岛和彩色岛的船，导游小姐姐特地跟我们说没有日语讲解哦，得~又被误会成日本人了。好在我们只要问清了几点开船，别的自己逛就行。

漂浮在泄湖上的玻璃岛（Murano）中，这种16世纪如魔法般的技艺仍在传承。把玻璃制品作坊全部搬在一个岛上是为了防止火灾，也防止技术外泄，我职业病的觉得这应该也算是一种集中排污，免得炉窑的烟气影响周边居民。看着匠人艺术家变戏法似的表演，随意改变着玻璃的形状，游客们无不拍手称奇。当别的国家的人民还在用纸或布糊窗的时候，威尼斯人已经为他们的窗格镶嵌上五彩的玻璃，水面反光透过玻璃照在屋内的壁画上众神身上，自带威尼斯式神性光辉。而在那个时代这种美轮美奂的艺术品对于资源匮乏的威尼斯来说无疑是最强的出口商品。相比较我在西雅图参观过的另一个玻璃艺术博物馆Chihuli的华美壮丽展品，这里的玻璃制品是更贴近生活，更注重实用性，同时比日本北海道小樽的哨子玻璃制品更五彩斑斓。静挑了个精致的圣诞老人小件给她家小美女。

下午回到主岛，在圣马可广场边上的运河码头，找一艘最漂亮的岗朵拉去游船，如果说剑桥康河里的撑船小哥儿连景点介绍都绅士得好像在做演讲，威尼斯运河里的船夫小伙儿就真的是油嘴滑舌的一刻不停在跟你调情，不但会用中文讲“我爱你“，还竟然唱起“妹妹你坐船头~”。

一百五十多条大大小小的河流，把威尼斯分割成124座岛屿，然后又由437座桥梁连接。对于苏州人来说，忽然觉得被称作东方威尼斯有点不好意思了。岗朵拉半小时的包船价格是80欧，非常统一。

花神Florian已经有298岁了，但她就如坐在我邻桌的意大利老妇人一样，依旧妆容精致衣着得体，满面皱纹还是不失优雅淡定，亮色的高跟鞋尤其透着自信。因为太过美貌，路过时瞬间惊艳到走不动路，非要端坐着喝一个下午茶才能罢休。婴儿床一样大的托盘上是地道的Low tea，气场十足。但是毕竟因为在圣马可广场上，所以服务员不免忙碌，客气却不算殷勤，偶尔会有疏忽。

托马斯•曼借《死于威尼斯》的主人公的口说的一句话蓦地浮上心头：“是的，这就是威尼斯，一个到处逢迎而怀有异心的脆弱的美女，一半是神话，一半是陷阱；在城市凝然不动的空气中，曾几何时，这儿盛开过艺术之花。音乐家在这儿谱写了如此瑰异的欺瞒和淫荡的曲子。”

这里每年都有让整座城市变身为化装舞会的狂欢节，节日的主角是哪些扮作贵族的人们，古代的贵族们带上面具掩藏身份，随心所欲的出入剧院和赌场，我在地图上标注了服装租赁店，想化妆去游岗朵拉，不过没派上用场。

丹姑娘从罗马开始就心心念的要买这个娃娃，说是会带来爱情的运气，而且一定要老奶奶家手工的，最后果然在威尼斯找到了做娃娃的老奶奶，看着她一针一线给陶瓷的光溜溜的娃娃缝制华美的衣裳和冠饰，晶莹的灯光下，仿佛真的有魔法的祝福。

威尼斯有一个很特殊的政体，总督制，有选举产生，任期终身，但不世袭。不定论这种制度的好坏，至少它延续了一千多年，比世界上任何一个政权都长久，总共历经一百二十多任总督。当天是周末，总督府（道奇宫）的参观开放至深夜十一点，完美的错开所有旅行团和不住在岛上的游客，走过用金箔、灰泥和壁画所装点的黄金楼梯，穿过天花板和墙壁密密麻麻描绘了威尼斯荣光的国会厅，给人一种被黄金包裹起来的感觉，华美的建筑和古老的宫殿，空旷的议会厅里简直让人按捺不住有想在这里跳个舞雀跃的转几个圈的心情。

兵器库里有甲胄甚至有贞操带，但是吸引我注意的是他们的佩剑，剑柄上的鸢尾花是佛罗伦萨的标记。不过说起来罗马时期的Gladius短剑基本都属于熟铁，跟当时中国汉代钢铁环首刀的百炼钢工艺还差了三个武士刀的距离，后者要通过不断的加热折叠锻打，去掉氧化物杂质、渗碳以到刀条，甚至已经有了把含碳不同的钢铁锻打一体的复合工艺，让汉家士卒的兵器刚柔相济，哪怕外设设计的研磨工艺也较罗马时期的刀剑更胜一筹

“一边是宫殿，另一边是囹圄，我站在威尼斯的叹息桥上。”

拜伦 《恰尔德•哈洛尔德游记》

站在当年押解死囚的叹气桥上往外伸出手去大喊一声：”help～”去吓唬对面撮堆拍照的游客们，一瞬间闪光灯亮个不停。

敲黑板，知识点又来了：威尼斯广场在罗马，而威尼斯的广场叫圣马可广场！

这里被拿破仑称为全世界最美丽的广场，教堂的外墙的画黄橙橙闪闪亮好像金子其实都是有金箔夹层的玻璃片，无数枚一厘米见方的碎片让墙壁流光溢彩，到了夜晚更甚。

我只想给杯子里玫瑰酒的颜色拍一张照，举起手机，小哥儿就冲进我的镜头来这么看着，你这是要把我笑死好继承我的花呗么？不得不说在意大利就餐，令人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服务员的态度，其次就是就餐环境

14号清晨，我们让酒店前台帮忙叫来了水上TAXI，司机小伙子是本地人，皮肤晒得黑黑的，清晨的冷风把他鼻子和脸颊吹得通红，当发现船费比我预想的贵很多想要跟他还下价的时候真心不太好意思，最后他收了我们60欧，少要了5欧，无可奈何的说：算我请你喝杯咖啡吧。

火车直接从威尼斯露西亚火车站到达罗马国际机场。罗马机场退税的队伍排出两里地去，隔壁却有一个贵宾窗口是给支付宝铂金会员的，金发碧眼的姑娘说着流利的中文。中国大妈们叽叽喳喳的很顺利的就办完手续，把隔壁这一溜排了一个多小时的台湾旅行团时髦年轻人眼红的要命，厉害了我的国！

飞法兰克福转机，因为是短途，选了靠窗的位置，转机时间仍然很紧，**着舷窗闭上眼睛，在脑海里过一遍机场平面图，计划着等下转机时最短的行进路线。盘算着回程不需要过海关，应该时间会充裕一些，不停的安慰自己。

飞机还没推出，身边传来谈话的声音，睁眼看，是一个大爷和一个大妈好像在找座位，其中大妈的座位应该就在我旁边，而大爷的似乎在后一排，于是我这排靠走道的一位先生主动起身问他们是不是需要换在一起。大妈连忙摆手说他俩并不是老两口，只是和前面一群老人同是夕阳红旅行团的，并且他们在前面也找到了空位置，不需要坐这边的，然后就走了。于是就只剩我跟那位男士坐在这排，一个靠窗，一个靠走道，中间空座位。

这是位长腿帅哥，深褐色头发微卷，麂皮绒的夹克，深灰色牛仔裤，机舱里灯光昏暗看不清眼睛的颜色。他朝我这边望过来看看窗外，目光相接，礼节性的相互微笑一下。接着闭上眼睛，插上耳机听音乐，飞机很快就起飞了。

直到空姐来送餐食，我要了法航广受好评的小支红酒，期望借着点酒精下一程十个小时的飞行能好好睡会儿。走道边的他帮我把红酒递过来，问我从哪里来，我习惯性让他猜，从韩国猜到日本，告诉他是中国人他还很尴尬的说你们亚洲人我真分不清楚，我安慰他说你们欧洲人我也分不出来的。

两个多小时的飞行时间本也从打发，两个人就聊起天来，我实在英语太差，时不时还得借助手机上的谷歌翻译。外语烂就是这么扫兴，连帅哥来主动搭讪都聊不到深入。

他是法国人，虽然才35岁，但已经是巴黎巴拉巴拉巴拉大学（没听懂）的教授了，教控制工程专业，这次是趁周末去意大利去看望四岁的女儿，当我还在替他苦恼怎么夫妻俩住这么远的时候，他赶忙的跟我强调说他没有结婚。我忽然意识到我手指上也没带戒指，有点尴尬，于是当他问我去过哪些城市旅游？比较喜欢哪里的时候，我告诉他我喜欢芝加哥，爱公牛队和乔丹，我最爱跟先生和弟弟一起看NBA的篮球，特地把husband这个单词说的很清晰。

他说他没有去过中国，不过不久之后会乘坐东航从上海转机，问我东航可好，我劝他不要把飞机餐当成真正的中餐，中国菜再加温食用都是噩梦，不像面包、三明治那么好接受，给他的建议是有面条不要选米饭，有鸡肉不要选牛肉。我坏笑着告诉他，东航的空姐可都是典型的东方美女哦，他有点害羞赶紧说他最关心的还是座位有足够宽敞。

一路聊着，直到窗外忽然蔓延开巴黎的夜的流光，他指着下面说：看！那是埃菲尔铁塔！

在下飞机的廊桥上告别时，他背上他的双肩包，转身对我说祝接下去的行程顺利，我祝他今夜有个好梦。

转机的登机口旁边有个巧克力店，摸了摸口袋里仅剩的几个欧元硬币，掏干净买了2块小巧克力，这或许是这些年我买回家最寒酸的伴手礼了，但还是甜蜜的。

除了这一生，我们有没有别的时间。

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 《花儿与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