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物种日历 篇十七：家有爱宠，那你千万不要买郁金香

第一次种郁金香是12月，它迟迟不肯发芽。这让我很急躁，每隔几天就去看一眼，甚至把土扒开。土里，它好端端地待着，没烂也没坏，但就是没动静。直到我看了郁金香的属名（Tulipa）才恍然大悟，人家叫“土里趴”嘛（雾）。

我种过的一些郁金香。图片：霜天蛾

进入四月，全国一定有很多植物园、花博园迎来观赏郁金香花海的旺季。总有手贱的游客，喜欢薅社会主义鲜花；有人可能会薅回家插瓶，也有的更恶劣些，拔出来亵玩一番，就随手丢在路旁了。但在17世纪初的荷兰，如果有人把郁金香随地乱丢，那他肯定是个疯子。

让荷兰人痴迷的郁金香

在17世纪初，尽管郁金香来到荷兰才十几年，已经是一种非常流行的花卉了。当时人们普遍喜欢花瓣上有特殊花纹的郁金香，这些花纹或呈火焰状，或呈碎羽状，形状、颜色多变，绮丽多彩。人们对这类郁金香趋之若鹜，培育出了很多受欢迎的品种，如有名的‘总督（Viceroy）’。

从1636年11月开始，荷兰郁金香市场便陷入狂热的气氛，郁金香的价格猛涨。上至贵族、富商，下至农民、手工业者和丫鬟仆从，社会各阶层人员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投身全民式的投机狂潮，“好像蜜罐周围的苍蝇一般”。

‘永远的奥古斯丁（Semper Augustus）’是当时价值最高的品种。图片：Iker Paz Studio / redbubble.com

郁金香的价格在1637年2月达到顶峰，如‘总督’这些较受欢迎的品种，在1635年售价就高达每个球茎2500荷兰盾（florins），在1637年涨到4200盾。而当时一吨黄油价值96盾，8头大肥猪可卖240盾，熟练的手工业者一年工资最高350盾。当时荷兰的贸易正处于黄金时期，一荷兰盾的购买力，相当于2016年的11.5欧元。

一个‘总督’的球茎，售价高达2500盾。图片：slideplayer.com

郁金香不再是庭院中的观赏花卉了，它沦为彻头彻尾的货币。很多人因此而暴富，更多的人相信人人都将暴富，荷兰将消灭贫困，并成为世界经济中心。

未几，倾人国

就好像郁金香在荷兰的花语“短命”一样，这个泡沫在1637年2月破灭了。囤积了大量球茎的郁金香商人发现再也找不到买主了，因为买主根本付不起虚高的价格；原有的老主顾也纷纷撕毁订货合同。郁金香的价格暴跌。商人们开始向政府求助，而政府回应说，买主只需赔偿合同价格的10%，就算他不赔，政府也不能强制执行，因为这些合同签订的方式类似赌博，没有法律效力。所以最终倒霉的是这些囤货的商人。

沉迷郁金香的美丽和高价时，商人们恐怕没有想到背后的阴影。绘图：鹰之舞 / 公众号“鸟生”

这是世界上第一次经济泡沫现象，经济学术语称为“Tulip mania（郁金香狂热）”。虽然给荷兰经济体系上带来的损失可能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大，但确实重重打击了荷兰人脆弱的心灵，他们不得不重新开始审视“价值”这个词。荷兰央行的前任总裁曾用郁金香事件来评价比特币交易：“至少那时候你还会得到一个球茎，现在你什么也得不到。”

几百年之后，人们才发现那些受人追捧的郁金香品种花瓣上的绚丽图案来自病毒感染，这种病毒叫做郁金香碎色病毒（Tulip breaking virus），由蚜虫传播。虽然它给花瓣带来美丽的花纹，但也会使植株种球退化。在这场“狂热”中，无论是人还是花，都显得有些病态了。

佛兰德画家Jan Brueghel the Younger以郁金香狂潮为题材，于1640年创作的讽刺画，从事郁金香贸易的是一群群穿衣的猴子。图片：wikipedia

中亚才是郁金香的家乡

不过，荷兰人始终对郁金香爱得深沉，几百年来一直延续着大规模商业种植与精心培育新品种的传统。如今，荷兰是世界上最大的郁金香商业生产国，年平均出产球茎超过40亿个。病毒式的浮夸品种被摒弃，取而代之的是性状更稳定的品种。冬暖夏凉的温带海洋性气候也给现代郁金香的大规模种植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

阿姆斯特丹附近的Keukenhof公园，是世界上最大规模的郁金香景点。图片：amsterdamcitytours.com

野生郁金香的老家在中亚一带，那儿的高山草甸阳光充足，凉爽干燥，是郁金香最喜欢的气候。郁金香的栽培始于十世纪的塞尔柱帝国，不过当时的塞尔柱人不喜欢进行费事的育种工作，而是直接从野外挖回来种植。塞尔柱帝国的西征使它的领土范围到达现在的土耳其一带，也把中亚地区的郁金香带了过去，并在小亚细亚地区广泛栽种。

奥斯曼帝国的鼎盛时期，也被称为“郁金香年代”。郁金香被赋予神圣的宗教意味，不仅种遍了帝国的每一个角落，还被广泛地应用于瓷砖、织物、陶器等装饰图案上。人们开始培育新品种，不过苏丹塞利姆们仍然喜欢从其他被征服地区大量搜集野生郁金香，以装饰自己的私人花园。现今土耳其境内约有18种郁金香，只有7种是原产，其他的要么是塞尔柱时期带来的，要么是奥斯曼时期搜集来的。

土耳其风格瓷砖。图片：nomadicsonblog / wordpress

斐迪南一世的外交官把郁金香从奥斯曼帝国带回了维也纳的皇家药用花园。花园的负责人是一位叫Carolus Clusius的植物学家，他立刻着手对这种富有异国情调的花卉进行研究，很快发现了花瓣上会出现不稳定的美丽花纹。1593年，他被任命为荷兰莱顿大学的教授，他在校园里建了一个郁金香私人花园和教学园地，培育了许多令人垂涎的品种，也招来了盗贼，几百个带病毒的珍贵球茎被窃，被传播开来。后面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病毒郁金香是荷兰黄金时期静物绘画的标志。图片：wga.hu

种郁金香，有很多可选

郁金香大约有超过4000个品种，多数是归于Tulipa x gesneriana这个学名下面。这个杂种本身也是早期野生郁金香和栽培郁金香反复多次杂交得来，它的亲本究竟是哪几位，已经没人知道准确答案了。

准噶尔郁金香T. schrenkii分布地区从中亚至土耳其，被认为是现代郁金香最有可能的亲本之一。图片：VisionPictures

根据花形和开花时间，现代郁金香大致被分为15个类群。其中比较特别的是伦勃朗类群（Rembrandt Group），以荷兰画家伦勃朗的名字命名（虽然他本人不以画花闻名）。这个类群的郁金香与曾经的病毒郁金香类似，花瓣上都有着变幻的美丽花纹，但这些性状是长期定向选育的结果，而非病毒感染，更稳定，也更受控。目前荷兰禁止出口带病毒感染的球茎，这种病毒也是各国检疫部门严查的对象。

现代伦勃朗类群郁金香。图片：whiteflowerfarm.com

中国有10种郁金香，主要分布于新疆，但没有一种是现代栽培郁金香的亲本。因为气候的原因，现代栽培郁金香在我国大部分地区的复花性都不是很好，只能当作一次性花卉使用：秋季种植，春天开花，开完花把球茎扔了，秋天再种新的。对于阳台盆栽无所谓，但对有花园的人来说，这可是个大工程。

中国原产的伊犁郁金香T. iliensis。图片：silkadv.com

原生郁金香（Species Tulip）一定程度上可以弥补这一缺陷。它们被归为15个类群中的其他类群（Miscellaneous Group），包括郁金香属的野生种，以及改良后的园艺品种。这个类群植株矮小、单瓣，视觉观赏效果可能不如其他类群，但胜在复花性较好（对我国而言）。

矮生郁金香T.humilis属于复花性较好的“其他类群”。图片：vanengelen.com

许多人喜欢重瓣品种的郁金香，因为它花大而艳丽，花瓣层叠，花形豪放，类似牡丹芍药。但我个人比较欣赏花的对称之美，重瓣品种的花瓣过于杂乱，容易畸形；而且还有一个致命弱点，重瓣导致花头太重，盛花期时，随便一场小雨就可以使它们纷纷啃泥，爬满蚂蚁蜗牛，连做切花都没资格了。

重瓣晚花类群‘天使（Angelique）’。图片：longfield-gardens.com

美酒？不是你知道的郁金香

汉语“郁金香”之名本来指的是一种酒，起自唐代，李白有诗云：“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指的就是它。这种酒的香味主要来源于姜科姜黄属植物香料，其中有一味叫郁金Curcuma aromatica，它不仅能添香，还能把酒染成咖喱色。它的历史十分悠久，在《周礼》中就有记载，称为“鬯[chàng]”，为祭祀常用。19世纪，日本的植物学家直接把“郁金香”套用到了Tulip头上，这一名称又传回中国，沿用至今。

这才是正牌郁金的花。图片：goldentakin / wikipedia

最后，提醒各位家里有宠物的童鞋，郁金香对人类只有轻微毒性，但对猫、狗和马有致命毒性。前阵子就有一位英国网友分享了她的惨痛经历，她的爱猫误食了拿回家插瓶的郁金香，结果导致严重肾衰竭，回天乏术，只能安乐死。

画面虽美，危险哦。图片：123rf.com.cn正版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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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岁月凝结成文明，让我遇见你。2018年《物种日历》，每日零点，一同品鉴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