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看到《指环王》，是我们一代人的幸运

《指环王：护戒使者》《指环王：双塔奇兵》内地重映，20多年来，我们对《指环王》系列影片的热忱丝毫不减。

我们把时间拨回到2001年12月19日。

那天，《指环王：护戒使者》在新西兰的惠灵顿市举行了首映式，作为“指环王三部曲”制作的大本营，全市处处透露着一派中土气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狂热之中。

在此之前的九天，这部万众瞩目的电影分别在伦敦、纽约和洛杉矶举行了首映式，好评如潮，有媒体甚至称它是自《乱世佳人》之后最为成功的文学改编电影。

作为最大的幕后英雄，导演彼得·杰克逊在首映式之后，悄悄去了一家纹身店，在左臂上纹了一个片中的精灵语文字“十”。

之前，在片中扮演九位护戒联盟成员的演员们，已经分别纹了“九”。

纹完之后，杰克逊露出了羞涩的笑容。

因为看过一部名为《指环王》的动画片，杰克逊迷上了小说，但他不会想到，少年时曾经有过的天马行空的幻想，会在2001年打开全世界无数人未曾想象过的银幕奇幻天地，并在接下来的20年里，被无数次重温。

一

在《指环王：护戒使者》出现在电影院前，没多少人认为小说《指环王》真的能够拍成电影，起码电影大神斯坦利·库布里克就是这么想的。

《指环王》能够在小说出版47年之后，由新西兰人彼得·杰克逊完成库布里克眼中“不可能的任务”，需要感谢很多人，但首先“感谢”的，或许应该是小说作者本人——J.R.R.托尔金老先生。

生于1892年并长年在牛津大学担任教授的托尔金，对于电影这回事，既不了解更不关心，他甚至还有些排斥把自己的小说变成电影，因此定下了相当严苛的改编条件，简而言之，要么非常听他的话，要么非常非常有钱。

自《霍比特人》在1937年和《指环王》在1954年出版以来，一直有不少人打着改编的主意，或者说梦想着将它们搬上银幕。

1939年，迪士尼希望能够把《霍比特人》融入《幻想曲》，失败；

1957年，三个美国人打算把《指环王》拍成动画片，但托尔金听了他们的想法后婉拒，失败；

到了60年代，托尔金终于开始考虑谈一谈电影改编，于是连当时最红的乐队“披头士”都挤了进来（他们正好四个人，但有两位打算扮演霍比特人，约翰·列侬想演的是咕噜姆），想把小说变成一次盛大华丽的音乐多媒体秀。

至于导演，第一人选是大卫·里恩，可惜他老人家当时正在忙《瑞恩的女儿》，无暇分心。

于是轮到了第二人选库布里克，可惜他老人家觉得拍不成。

接着就是第三人选，著名的意大利艺术电影导演米开朗基罗·安东尼奥尼，可惜他老人家觉得这故事太过复杂……还是失败。

1973年托尔金去世后，有人写了一个长达700页但被束之高阁的改编剧本，有人拍了一部质量一般的《指环王》动画片，但真人电影版《指环王》依然遥遥无期。

于是，魔戒又沉睡了多年。

二

当年，因为看不太懂《指环王》动画片有些混乱的情节，一个新西兰少年干脆找了小说来看。

看完之后，他心想：或许只有像乔治·卢卡斯或是斯蒂文·斯皮尔伯格这样的人，才有可能拍出一部精彩的真人版《指环王》电影（值得一提的是，卢卡斯曾经想改编《霍比特人》，被拒，失败）。

过了二十年，他成了那个人。

大概是1996年初，刚刚拍完了自己第一部好莱坞电影《恐怖幽灵》的彼得·杰克逊正踌躇满志但又焦虑紧张地寻找着下一部电影。

它最好是一部充满特效的电影，因为刚刚成立不久的电影特效公司维塔工作室需要大量的业务来支撑运转。

当时，环球影业答应他的重拍版《金刚》已经因种种原因泡汤（没事，之后他会如愿以偿），所以彼得·杰克逊和他的编剧搭档、合伙人也是妻子弗兰·沃尔什希望拍摄一部类似《指环王》故事的电影。

可是想来想去，最后决定不如直接拍摄《霍比特人》或是《指环王》。

但问题是，改编版权并不在他们手上。

此时，一位如今已经臭名昭著的关键人物出场了。

在杰克逊之前，他可能是好莱坞最著名的胖子——哈维·韦恩斯坦。

二人因杰克逊之前的口碑最高之作《罪孽天使》而结缘，并签定了一份合作意向书，于是，彼得·杰克逊向韦恩斯坦提交了改编《霍比特人》和《指环王》（拟拍成上、下集）的提案。不久之后，韦恩斯坦竟然拿到了《指环王》的改编版权。

一直以来，《指环王》改编权牢牢地被一个名叫索尔·赞恩斯的王牌制片人攥在手里。

这位白胡子爷爷不缺钱，很挑剔，而且对托尔金家族非常负责，之前没有一个关于改编《指环王》的方案能够打动他。

而他之所以会将版权交给韦恩斯坦，是因为后者曾在他制片的《英国病人》陷入投资困境之际慷慨解囊，另外很重要的一点是，索尔·赞恩斯恰好看过《罪孽天使》，不仅欣赏而且信任杰克逊夫妇。

正当杰克逊夫妇为自己和维塔接下超级大单欢欣鼓舞，并为计划中的上下集《指环王》开始前期制作之际，以精明狡诈著称的韦恩斯坦提出了一个难题：因为资金压力，能否拍成一部电影？

如果不行，要么滚蛋（他甚至提到了让昆汀·塔伦蒂诺来接手），要么找下家接盘吧。

包括迪士尼在内的好莱坞大公司都不想当接盘侠——太花钱太冒险，导演又没啥名气。

杰克逊夫妇最后拜访的，是不算大牌的新线公司的CEO罗伯特·沙伊。

这个高大、脸色红润的底特律人曾经一手成就了卖座的《猛鬼街》系列，但沙伊明确说自己不喜欢《恐怖幽灵》，而且也不看好《指环王》，不过，他有耐心听一听夫妇俩的推销。

这时，杰克逊拿出了一个精心准备的杀手锏（下文会提到）。看过之后，沙伊接下来问的那句话，足以载入影史——

“如果能赚27元的话，为什么只赚18元？”

如果你和当时的杰克逊一样没太听懂的话，那么是对沙伊的商人本色了解得还不够透彻——

如果能卖三部电影的影碟和电视播放版权的话，为什么只卖两部的呢？也就是说：既然都这样了，你们为什么不拍成三部曲呢？

好的，故事真的开始了。

三

杰克逊夫妇给沙伊展示的杀手锏，是一段长达35分钟的制作特辑。

在《彼得·杰克逊：从嗜血王子到指环王》一书中，它被称为杰克逊“职业生涯里最关键的一部小短片”。

它包含了摩里亚矿坑食人妖的测试版电脑特效，新西兰各地的自然风光（杰克逊坚持全片在老家拍摄，后来，他就成了新西兰旅游局的贵人），以及全体幕后主创的采访，“这些采访不光要表现出被访者能够胜任本职工作，还要展示出他们的激情和热心”。

沙伊对这部小短片的观感如何，不得而知，但作为《指环王》小说迷，其实从韦恩斯坦拿下改编权起，沙伊就一直关注着项目进展，但最终打动他的，还是杰克逊本人。

该怎么形容杰克逊这个人呢？

他身高一米六五，不修边幅，毛毛茸茸，圆圆乎乎，连眼镜都是圆的，学历不高，脾气不大，乍一看的话，普普通通，不像有权威的导演，倒挺适合去当个霍比特人群演。

他从小痴迷电影中的恐怖怪物和各类特效，喜欢在电影里表现血腥、暴力和黑色幽默，比如处女作《怪品味》和受到一撮人钟爱的《群尸玩过界》，尽管有些孩子气和恶作剧的意味，但毕竟看上去格调不高。

如果不是荣获威尼斯电影节银狮奖的《罪孽天使》，新西兰人彼得·杰克逊大概只会被当作一个在B级电影里自得其乐的怪咖导演。

但在这个喜欢在“家”附近拍电影的胖子体内，或许住着一个雄心壮志的冒险家。

早在踉踉跄跄地拍完处女作后，他就有过一个新片计划——《蠢蛋》（Blubberhead）。

在类型上，这是一部奇幻电影，讲述一个发生在由巨人和矮人组成的世界里的故事，据彼得·杰克逊本人1990年时对老家媒体透露：美国的新线公司对咱的《蠢蛋》有兴趣，而且成本可能会高达1000万到1500万美元呢！

新线后来没有投资《蠢蛋》，不过彼得·杰克逊则一路野蛮生长，他拍了一部怪得不能再怪的木偶电影《疯狂肥宝综艺秀》，与未来的妻子弗兰·沃尔什结成了合作关系，之后他所有的电影都将由她参与编剧。

她让这位恶趣味宅男的电影变得柔软、细腻和动人的同时，也成为他创作的坚强后盾。

为《疯狂肥宝综艺秀》制作木偶的理查德·泰勒是维塔工作室创始人，他后来与彼得·杰克逊共同创立了维塔数码。

这间小作坊靠着第一个业务大单——为好莱坞电影《恐怖幽灵》制作电脑特效而茁壮发展，并通过证明自己比好莱坞特效制作公司更加价廉物美（成本不超过一半，甚至只有几分之一），日后将成为“指环王三部曲”乃至众多好莱坞大片（比如《阿凡达》）的超级“军工厂车间”。

四

1998年10月，新线对全世界宣布：投资拍摄“指环王三部曲”！

其实早在一年前，杰克逊已经带领团队开始了前期筹备工作，从剧本、道具、服装、布景到外景地、特效支持，可谓千头万绪。

其中最令人头疼、耗时最长的问题大概是剧本，尤其是经过了韦恩斯坦和新线的集数风波后，杰克逊夫妇更加重视剧本。

在原先的编剧搭档斯蒂芬·辛克莱因档期问题退出后，他们接受了他的继任者、读过七遍《指环王》小说的铁杆书迷菲利帕·鲍恩斯，这也是她的第一份编剧工作。

剧本写了15个月，而且在拍摄中还改个不停。

菲利帕·鲍恩斯

彼得·杰克逊对“指环王三部曲”的视觉要求是尽可能地“现实主义和合理性”，将之形容为“带点儿《黑魔王》视觉魔术的《勇敢的心》”。

于是，两位专家级人物加盟负责概念设计：著名的托尔金小说插画师、英国人阿兰·李和加拿大人约翰·豪，他们的绘画作品早已经是书迷中的经典。

李主要负责建筑设计，豪则负责盔甲与黑暗势力的设计；除李和豪之外，杰克逊更多靠的还是自己的子弟兵。

理查德·泰勒带领下的维塔工作室将包办三部曲的盔甲、武器、造型化妆、怪物模型和缩微场景的设计制作，17岁就开始为杰克逊工作的克里斯蒂安·里弗斯画出了故事板（后来杰克逊又从卢卡斯的“工业光魔”那儿学来了更为直观和准确的前期动画预览）。

而维塔数码的特效师斯蒂芬·雷吉勒斯则满足了杰克逊对史诗级场面的热爱，他开发的软件Massi ve可以让每个出现在画面里的数码群演不再像机器人那般整齐划一，而《指环王：护戒使者》片头由Massive生成的两万名正邪双方士兵，将以栩栩如生的逼真效果震惊世界。

一切筹备工作都在热火朝天、有条不紊地进行中。随着新线宣布拍摄消息，选角，也终于提上了日程。

五

再漫长的筹备，也要迎来开拍的一天。

在1999年10月11日正式开拍当天，“指环王三部曲”的实际预算已经达到了2.7亿美元，这一数字比一年前宣布拍摄时涨了1.4亿美元。

而两年前，被称为世纪豪赌的《泰坦尼克号》的拍摄成本是2亿美元，也就是说，杰克逊背负的，是比詹姆斯·卡梅隆更大的电影赌局。

这2.7亿美元中的1.6亿，来自于新线公司跟全球发行公司的预售，也就是说，如果新线和杰克逊失败了，那么这些公司也要跟着遭殃。

跟《泰坦尼克号》和《星球大战》正传三部曲一样，“指环王三部曲”的主演们大多从新人中挑选，即使有资历也不算大明星。

在长达一年多的选角过程里，鉴于《指环王》小说的英国文化背景，主演也优先从英国演员甄选，有的选角很顺利，很快就确定了。

比如扮演皮平的话剧演员比利·博伊德，杰克逊一眼就相中了他，虽然他都没读过原著，而作为小说迷的克里斯托弗·李则如愿以偿进了组（他是剧组中唯一见过托尔金本人的人，偶尔还会充当剧组顾问）。

奥兰多·布鲁姆的情况稍微复杂了一点儿，他原本是为波洛米尔试镜的，但过了一段时间，杰克逊等人感觉他倒是更适合精灵王子，这时的他甚至都还没从表演学校毕业。

弗罗多的选角是最曲折的，直到几近开拍前杰克逊才从大量试镜录像带里发现了伊利亚·伍德：“天呐，他就是弗罗多！”

虽然伍德是美国人，但没有比他更合适的啦！

值得一提的是，大卫·鲍伊曾经对精灵王埃尔隆德一角表示有兴趣，杰克逊却表示：“一个是深受喜爱的著名角色，一位是巨星，可是他俩不搭啊。”

不管如何，总算是凑齐人了。

开拍前，主要演员们都接受了为期六周的训练，其中包括剑术格斗、骑术和划船，杰克逊希望这样可以增进他们之间的了解和情感，尤其是其中的九位主演将面临长达14个月的拍摄期，这一周期足以令很多人望而却步。

从1999年10月11日开拍第一个镜头起，“指环王三部曲”开始了长达438天的拍摄，除了没过多久杰克逊就以“有些稚嫩”为由换掉了扮演阿拉贡的斯图尔特·汤森德之外，基本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在杰克逊的带领下，剧组辗转于新西兰各地，人员最鼎盛时多达2400人，制片人巴里·M. 奥斯本称之为“巡回马戏团”，而马戏团最固定的成员之一，弗兰·沃尔什的感受可能更为苦涩。

因为在拍摄过程中，弗兰·沃尔什的丈夫彼得·杰克逊为了精益求精，依然日夜不停地要求她和她的搭档修改剧本，而演员们经常会拿到“永远更新中”的剧本。

有时候一天一个样，有时候又一天两个样。

对于这种体验，弗兰·沃尔什称之为“就像在开动中的火车前铺铁轨”。

至于彼得·杰克逊本人，在整个拍摄期间，这位上哪儿都穿着大短裤的马戏团领班每天大概只能睡四个小时（但体重没见少），要马不停蹄地穿梭往返于拍摄现场、特效制作间、剪辑室、伦敦配乐录制室和首映礼等地，所有重要的事情都要听他发落。

熟悉他的人，看到了当年拍最早三部电影时那个坚韧不拔、勇敢乐观、说一不二的彼得。

他说，这种事，一辈子只会干这一次。打脸的是，后来为了吉尔莫·德尔·托罗撂挑子不干的“霍比特人三部曲”，我们亲爱的彼得还会重来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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