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世1000年还能上热搜，这个宰相凭啥万人考古？

“铁血宰相”的进阶之路

上个月全民阅读大会，推荐书目中有且仅有一本传记——《王安石传》。

说起王安石，文科生的噩梦。

每年高考历史古代史的重中之重，选择题问答题的常客，考生们看到司马光就知道肯定要考王安石了。

近千年了，学者们对于王安石的争论从未停止。有人说他是力挽狂澜的革新家，也有人说他是好高骛远的激进者。

若以成败论英雄，王安石最后失败了。

若以结果倒推，王安石变法失败40年后，北宋王朝走到了尽头。

钱穆先生在《中国古代经济史》里说，中国经济，唐代以前是古代经济，宋代开始已经进入近代经济。

宋代的政治经济形势已经无法用传统古代史的思想来分析，而大多数人都站在上帝视角看王安石，如果把思想放回北宋，你会发现，王安石很像现代经济学家穿越过去的。

王安石画像

谁来救救北宋

三百年一遇的学者陈寅恪曾说：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而造极于赵宋之世。后渐衰微，终必复振。

公元1067年正月，宋神宗继位。此时北宋王朝已经走过了100多年，摆在这个新皇帝面前的是一个“外头架子未倒，里面烂透了”的北宋王朝。

他的爷爷，宋仁宗，第一次跟西夏打仗，竟然败了。

然后老对手辽国又趁他病要他命，大兵压境，敲诈勒索。

晏殊、欧阳修、韩琦……纵使仁宗朝的宰相们随便拉一个都是全文背诵级别，愣是不能力挽狂澜，除了一个人，范仲淹。

电视剧《清平乐》中的范仲淹

范仲淹，庆历新政，仁宗朝的一派新气象。这场新政以整顿吏治为主，直接动了那些大地主阶级的奶酪，只坚持了一年。

范仲淹“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思想只能深埋心底。

到了神宗继位，他急了，于是拉来大臣司马光喝茶聊天，询问治国良策。

司马光语重心长地说了三个点，神宗差点拿出小本本记，听完才发现，总结起来就四个字——勤政爱民。

可爱的是，司马光在神宗爷爷仁宗时就是这么建议的。神宗疯了，问了半天锦囊妙计，结果就是“不要怂，就是干”。

电视剧《清平乐》中的司马光

神宗马上招来另一位大臣王安石。王安石不玩虚的，上来就把朝廷的几大弊端掰扯得明明白白。

常年征战，军队人数过多，工资要发不起了！

军队武器质检不合格，打败仗居多，这钱不够烧啊！

土地兼并严重，农民快饿死了，宋江方腊这类人都在磨刀了！

跟王安石聊了几天几夜，神宗觉得终于有耳边一亮的言论了！

1069年，神宗继位2年后，王安石变法开始了。

神宗朝的“离职潮”

历来变法都会引发争论，有抨击有骂战，但王安石变法最奇葩的是，引发了神宗朝的官员们纷纷告老还乡。

变法之初，王安石知道，朝堂里那些保守派肯定浑身不舒服，就提早跟神宗打了预防针——要识别朝中奸佞。

这种还没辩论赛就先给对手贴标签的做法，神宗内心有点不开心了。但本着君臣一体的信任，神宗只呵呵了一下。

宋神宗画像

变法开始了，北宋著名谏臣吕诲控诉变法十大过失，神宗大怒，贬其为地方官。王安石顺势就提拔了自己信任的人充实朝堂。

第二波反对潮来自韩琦。

韩琦可不是一般人，他与范仲淹合称“韩范”，一起主持过庆历新政。

变法，人家可是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的。

韩琦站出来劝神宗不要那么激进，比如，青苗法就很过分，希望废除。

电视剧《清平乐》里的韩琦

这次神宗有点动摇了，其他大臣乘机马上“臣附议”。

神宗于是拉王安石到办公室聊天，问他能不能温和点变法，王安石不允，不欢而散，提出回老家种田。

神宗和其他支持他的朝臣一同挽留，王安石才回到朝堂。

然后！然后！他反手一个反杀，希望神宗注意朝堂上那些官官相护的党派，注意朋党！

这次，他又给反对他的人贴上了“朋党”的标签。

第三波攻击来了，这次那些清流官员们集体辞官！御史刘述、刘琦、钱顗、孙昌龄、王子韶、程颢、张戬、陈襄、陈荐、谢景温、杨绘、刘挚，谏官范纯仁、李常、孙觉、胡宗愈……王安石把与他政见不合的人都说成是朋党，这些官员们不乐意了！

他们也懒得再和神宗掰扯，直接辞官，如此现象，历代罕见。

北宋反对王安石变法的司马光等13人于元丰五年成立民间组织“耆英会”，图为明代佚名画家据此绘制的《耆英胜会图》(局部) （来源：辽宁省博物馆）

明代东林党反对阉党，就逼逼叨叨，也没见谁撞死在金銮殿。

清代保守派反对洋务派，也就是每天上折子，谁也没放弃高官厚禄。

神宗这位老板遇到这波离职潮是懵逼的。

王安石却不慌不忙，马上提拔了自己的亲信，其中有一人就是李定。此人最著名的举动就是以苏轼的《湖州谢上表》等诗文弹劾苏轼。

有一波御史联名弹劾李定，神宗把那批御史罢免了。

此时的王安石仿佛有buff护体，谁反对他，神宗就罢免谁。

第四波攻击，司马光忍不住了。

他是王安石挚友，诗文来往频繁，可这一次他站在国家立场上也忍不住反对。他写了著名的《与王介甫书》，陈述新法的诸多弊端，希望他不要急躁。

可王安石马上写了《答司马谏议书》，希望司马光不要因循守旧！

司马光上奏宋英宗，说“乡户衙前”导致民间百姓“不敢求富”，为了不被选中担任衙前，然后得一个家破人亡的结局，他们宁愿做穷人。

司马光不多说了，否则他俩一来一往多几次，一千年后的考生们又要多增加全文背诵N篇。

神宗这时候来做和事佬，希望司马光进枢密院，和王安石一起主持变法，可司马光直接表示反对，神宗欲言又止。

司马光无奈，也提出了辞职。

至此，王安石变法几年，神宗朝离职的官员已不计其数。可王安石却说：刚好，解决了官员冗繁的问题。神宗：？？？

百姓之苦

对老百姓而言，他们看不懂官僚们发的变法内容，只关心自己的小日子能不能变好。

王安石说变法是为了富国强民，可国还没富起来，老百姓日子却不如过去了。

青苗法实施，王安石的想法很好，让政府贷款给农民去买地耕地，增加粮食收入和税收。

可这执行起来就变了味儿，地方官为了KPI，强行让农民必须贷款。许多穷苦农民因此更穷，地方官却收起了利息钱。这种做法俗称“一刀切”。

更有甚者，神宗朝的税收愈发复杂，比如卖醋。

老百姓自家酿醋就要交税，奇葩的是，没酿醋的人家也要交“醋税”。

“税务复杂而错乱”才是老百姓真正要命的事情。

王安石当然知道，所以变法里涉及到税务，出了一系列查偷税漏税的的措施。

前面他得罪了清官，这下，他得罪了贪官们。

当时的北宋，早已形成了一套完整的“贪腐系统”。

军队尾掉不大，那些将军们才能在其中吃军粮贪军饷，区别是，贪了也打不赢。

地方财政税收混乱，地方官才能趁机揩油。

北宋工商业发达，但老百姓日子并非富足。真正富足的，是那些当官的。

《王安石变法》油画 国家博物馆藏

举个例子，北宋一个县令，月俸禄大概是15-20贯，以购买力计算，约合人民币8-10万元。

对，你没看错，这只是一个七品县令，月薪10万。

更不必说太师太尉这些高官，月俸禄大概120贯，也就是月薪80万左右，年薪1000万。注意，这还不含贪腐收入。

只能说，北宋朝廷是真有钱！

就是因为太有钱了，大部分清流官员都主张不变，小日子过得挺滋润。

王安石是个异类，也是个理财达人。

他看到的不是当下的小日子，而是北宋王朝的“债务结构不合理”。再这样下去，不到100年，北宋即便没有辽金入侵，自己的财政就会先崩了。

王安石推出了一系列变法措施，站在当时那个北宋气象下，任何一项能成功都需要几代人的努力。

王安石知道留给他和北宋的时间已经不多，只能选择激进。

激进的后果是，民间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多。开封府发生好几起农民自断手腕的案件，原因是他们受够了“保甲法”，不想闲时种田，不闲时还去练兵。

熙宁七年（1074年），王安石变法的弊端已经十分严重。一个小官郑侠画《流民图》，宋神宗见了，对变法有部分后悔，罢了王安石的宰相之位。

严苛的变法制度，只能在强大的支持者斡旋下才能进行。比如秦孝公之于商鞅。神宗对王安石，则并非百分百放心。

更令王安石悲哀的是，公元1085年，年仅38岁的宋神宗忧郁而逝。宋哲宗继位，司马光再度被启用，再加上太后一直看王安石不顺眼，王安石新法已步履维艰。

神宗朝，灾年很多，在古代如果天灾不断，那统治者就要罪己。

言官们趁势把罪责都给了王安石。

就在神宗去世一年后，王安石神追般突然去世，持续了十多年的王安石变法被封入尘埃。

哲宗继位时才10岁，待到他成年，才恍然当初废掉的王安石变法才是救国之路。20多岁的哲宗考虑如何复辟新法。

可惜，这一次，上天没有帮大宋。哲宗25岁突然薨了！

然后，他的弟弟宋徽宗继位。后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写在文末

诸多学者对王安石的评价中，我个人觉得黄仁宇老师的最中肯：

“王安石能在今日引起中外学者的兴趣，端在他的经济思想和我们的眼光接近。

他的所谓“新法”，要不外将财政税收大规模的商业化。他与司马光争论时，提出“不加赋而国用足”的理论，其方针乃是先用官僚资本刺激商品的生产与流通。如果经济的额量扩大，则税率不变，国库的总收入仍可以增加。

这也是现代国家理财者所共信的原则，只是执行于11世纪的北宋，则不合实际。

若论变法，中华几千年封建史上有两位最重要，其一商鞅，另一王安石。

商鞅所制定的秦国法制，前无古人，后世皆在其基础上延续法制，结束了春秋时期“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士大夫”的状况。

而王安石之伟大在于，他的变法完全不顾当时利益集团的一亩三分地，只为国为民。都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可真正应该为国为民的，难道不应该是那些当官的吗？”

我一直在想，王安石变法有没有成功的可能？当然有，但客观条件太苛刻了。

秦国商鞅变法真正成功，那是几代人的努力，“奋六世之余烈”。

王安石在世时，他的变法也未执行透彻，要让变法精神上下贯通深入民心，除非神宗再多活20年，以及后面的哲宗徽宗钦宗都是堪比秦惠文王、秦昭襄王、秦始皇那样的帝王。

或许，反复读一下这本书，能更了解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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