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洛氏，说说最完美克苏鲁内味儿的杰作

今天无疑是召唤远古邪神克苏鲁的日子。
“Cthulhu”，请调动舌尖，轻轻地、诚挚地发出这个音节。我知道发音很诡异，但没关系，这个名字本来就不是地球用语。
克苏鲁克总，据说它的头部类似章鱼，面部是无数触手，背后还拖着翅膀。长得怪异就算了，还来自远比人类出现之前要遥远得多的多的纪元。
哦对了。它往常被封印在失落的海底都市“拉莱耶”中，你也找不到它。只能尽力呼唤，候汝入梦了。
而据说克总的教徒遍布在世界各地，生生不息，代代相传。等待着某天群星就位，天地变色，克总苏醒。

8月20日，正是“克苏鲁之父”H.P.洛夫克拉夫特诞辰130周年的日子。在这特殊一天，如果你在自家卧室召唤到克总归来，请千万不要惊讶也不要惊慌，接着入梦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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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夫克拉夫特，人称“爱手艺”。“爱手艺”大人曾以一篇《克苏鲁的呼唤》创造的邪神克苏鲁而成为世界恐怖文化的绝佳代名词。
克苏鲁，甚至不再是某一个邪神，而成为一整个宇宙古神体系的代言人。犹格斯、撒托古亚、犹格·索托斯、阿撒托斯......这些来自宇宙的神魔共同构成了“克苏鲁神话”。

神话的核心则是：它们曾经以绝对力量统治着宇宙，因为某些原因而陷入了长久沉睡，但终将归来，重新统治一切。
出生在19世纪末、成长在20世纪初的“爱手艺”大人，其噩梦般的想象力完全超越了时代。他穿越了所有恐怖题材的阻碍，通过自己独创的叙事，形成了一套极为独特的世界观。
在洛夫克拉夫特之前，欧洲流行数百年的鬼故事和哥特小说中，你会发现，那里的世界基本上还算友好。上帝总会偏爱和照顾好人。即使在恐怖故事中，主角作为好人，通常都能存活到最后。
但“爱手艺”完全定义了一些不同的事情。
在他的笔下，哥特小说里的幽灵鬼怪让位给了来自宇宙、完全超出人类理解的未知生物。而他的宇宙观用一句话来形容那便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个世界没有神圣性。这里充满了邪恶、恐怖、恶意和疯狂，人类在庞大的物种面前和广袤的宇宙之间，实在微不足道。
于是他的故事总是从一个好奇心过于旺盛的唯物主义者开始，他或者是调查员、地质学家，或者只是一个给亲人打理遗产的年轻继承人，原本过着普通而平凡的生活。
仅仅因为好奇心和偶然的机缘，渐渐接触到那些诡异无法直言的星外神明。渐渐发掘越来越多超乎想象、不可名状的恐怖真相。
于是，这些人总是无一例外地或疯掉或死去。

而那些怪物对我们人类的存在其实并非怀有特别的敌意。仅仅只是毫不关心、无足轻重而已。
就像你的脚边有一只蚂蚁在爬，你不会在意有没有踩死它。因为它太渺小了，毫无价值，它的死活并不会影响任何事情。
洛夫克拉夫特这个“疯子”简直是当时时代的局外人。其思想太超前了，难怪一生不得志，死后百年反受万千追捧。
在他之后，克苏鲁神话实在衍生出了太多同类型恐怖小说、电影、漫画、游戏等等形式的作品。

[迷雾]

[星之彩]
[加勒比海盗]中戴维·琼斯的造型看起来简直像从克苏鲁小说直接走出来的；斯蒂芬·金的[迷雾]大boss现身在山间浓雾不能再克总；[星之彩]有了尼古拉斯·凯奇主演的原教旨电影，[湮灭]和[灯塔]中处处可见克苏鲁元素。
但要说到最完美继承克苏鲁内味儿的电影，无论如何都不能不提20世纪最神秘高贵的宇宙怪物——[异形]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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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异形]诞生在1979年。
上映时没人提“克苏鲁”三个字。但人人都爱上了这个诡异神秘的怪物。蝎子般的长尾，淌着黏腻的口水，金属般的硬甲融合了血肉与机械，以抱脸虫形态黏腻在人脸，最后从人类的胸腔顶破而出。
但[异形]毫无疑问是一部深受克苏鲁文化影响而诞生的电影。

得从它的编剧丹·欧班农说起。欧班农从小就是个科幻小说迷，他在密苏里的乡下出生长大，没有繁华热闹的都市，没有电视，没有图书馆，没有人烟。
他看书全靠母亲邮购成箱成箱的书籍过来，而丹总会把科幻小说私藏起来，其中，洛夫克拉夫特的作品显然成了他珍藏中最宝贵的那类。
[异形]之前，欧班农写过另一个剧本，几乎已具有了[异形]雏形：一只蝉一样的巨大生物在沉睡百万年之后突然苏醒，并对营地里的人逐一下手。这种外星生物在不断进化，而它们由于演化具有了某种毁灭性。

这个名为“吞噬”的剧本，不难看出是完全洛氏恐怖风格的。
而[异形]的诞生，正和洛氏的很多短篇小说相关，比如《疯狂山脉》。
《疯狂山脉》中，美国一个探险队在南极大陆上发现了一个古代遗址和14个史前生命形式遗骸。经过调查，这是一个失落的外星文明。故事后来，被称为“古老者”(Old Ones)的外星文明开始苏醒。

而[异形]不过把探索外星生物的冒险放置到了太空上。
异形星球上的“飞船”便是一个伟大恢弘的古老文明的残存，一个失落的文明，飞船几乎更像一个古老“神庙”。
异形蛋在小行星上休眠，等待人的到来将它们唤醒。呼应的正是洛式恐怖中某种沉睡数百万年的生物不是吗？

一个人类从未探索过的未知领域，唤醒了人类意识之外的生物。而它们终将苏醒，它们终将统治一切。这就很洛氏恐怖。
欧班农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我没有剽窃任何人，但我也剽窃了所有人。”几乎可以作为他同是洛氏信徒的一句标注。
而画出异形形象的瑞士艺术家H.R.吉格尔同样是一名洛氏信徒。事实上，欧班农和吉格尔的合作之源起，便来自两人对于《死灵之书》的共同狂热兴趣。

《死灵之书》是洛夫克拉夫特虚构出来的一本魔法书，书中记载着旧神的历史以及召唤方法。也就是说，你要想召唤克总，得去《死灵之书》里翻寻方法。
为了拟真，洛式还编纂了《死灵之书》的历史和作者。一切说的有模有样，难怪让无数人相信了这本书确实存在。
欧班农和吉格尔经常一起狂热地研究《死灵之书》。当欧班农正在撰写他自己的“死灵之书”时，吉格尔正在就这个主题进行绘画。

而吉格尔这本绘画《死灵之书》也成为了异形的最终原型。
当欧班农把吉格尔的《死灵之书》拿给了导演雷德利·斯科特过目，雷德利显然对此一见钟情，几乎是立即拍板：“没错！就是它了！”
当欧班农×吉格尔×雷德利“圣三位一体”集合完毕，20世纪最完美克苏鲁内味儿的杰作[异形]就此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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诞生于1931年(最终连载于1936年)的洛氏经典《疯狂山脉》，可说是“生不逢时”的典范。
还记得当时几度被《诡丽幻谭》退稿，当最终刊登在杂志上时，也收到无数读者来信给予愤怒的“破口大骂”。
“为什么你们要以科幻小说的名义刊登像《疯狂山脉》那样的东西？如果诸如此类的故事就是未来《诡丽幻谭》构成的话，那就只能盼上帝来援手科幻小说了！”

《诡丽幻谭》几乎是当时洛夫克拉夫特唯一愿意投稿的杂志
这位愤怒的30年代读者一定无法想象，半个世纪后，《疯狂山脉》几被“封神”。它的故事框架几乎为后世无数科幻故事提供了某种“模板”。
约翰·卡朋特的[怪形]及其原著、[异形]系列......

[怪形]同样设置在南极大陆
当60年代末人类首次登月成功，70年代[星球大战]的诞生提供了一种浪漫的宇宙幻想。也是到这时，洛氏的“恐怖宇宙”风格才开始有了一定市场。
然而，如果说欧班农在第一部[异形]做的还只是把洛氏恐怖悄悄融入，那到了他后来编剧的[异形大战铁血战士]里，可真是偷懒了不少。
[异形大战铁血战士]把《疯狂山脉》的设定就这么直接搬来用了。
电影里说，有这么一个有钱还有梦想的亿万富翁查尔斯，集合了一个考古和探险团队，前往南极进行神秘的地下热源调查。

在南极洲地底，他们发现了类似金字塔的疯狂建筑。这里镌刻了诸多象形文字和诡异雕塑，显然这里并非地球文明。原来，这里是外星生物铁血战士猎杀异形的迷宫式战场。
除了把《疯狂山脉》里“古老者”的建筑和文明一股脑堆给铁血战士和异形，本片就连“南极”地点都懒得改动一番。
说到这里可能有人就会想起，这不也是异形前传[普罗米修斯]的故事吗？

一群科学家组成的探险队前往南极([普罗米修斯]中是前往外星球考察)，意外发现了一座远超喜马拉雅的巨大山脉，山脉之后，是一座巨型城市。城市里有着复杂的构造，各种古文明雕刻，石柱上刻着不知名文字。
探险队在这里发现了人类起源的线索。
原来，早在地球生命还未出现前，“远古者”([普罗米修斯]中被称为“工程师”)就从群星之间降临到了地球，并创造出了地球生命。

但是与此同时，他们又是毁灭自身的造物者。“远古者”利用高科技制造了一种“原生质般的多细胞肉块”，这些肉块可以临时塑造成各种形态，成为完美的劳动者。
这些肉块就是噩梦般的“修格斯”([普罗米修斯]中则是“工程师”制造出的异形)。而随着“修格斯”逐渐发展出自主性，“远古者”逐渐丧失对“修格斯”的管理。“远古者”最终毁灭了。
人类探险队在南极大陆，发现的是“远古者”破碎的无头尸体([普罗米修斯]连无头这一点都照搬了)，以及恐怖的、小说结尾惊鸿一瞥的怪物“修格斯”。


毫无疑问从框架到背景(甚至到某些细节)，[普罗米修斯]就是异形版《疯狂山脉》故事。
也难怪导演吉尔莫·德尔·托罗(代表作[水形物语]、[环太平洋])曾直言“洛氏为如何从太空里构建恐怖树立了榜样。他才真的是那个带你离开地球的怪物，让你见到和古神、人类都不同的种族。”
“陀螺”导演预备将《疯狂山脉》搬上银幕原已筹备多年。据说，项目当年流产的原因之一便是和[普罗米修斯]过于相似。

不过，夭折原因虽众说纷纭，但作为洛氏信徒的“陀螺”一直没放弃过。在某次采访中，“陀螺”还展示过手上一枚米斯卡塔尼克大学(《疯狂山脉》中的虚构大学)的戒指。
“我在拍出这部电影之前会一直戴着它，他们也许可以把我和它一起埋葬了。”
有此信徒，洛氏可谓何求？

参考资料：

[1]纪录片《洛夫克拉夫特：未知的恐惧》，2008

[2]纪录片《回忆录：异形起源故事》，2019

[3]恐惧之源——克苏鲁神话纵横谈,，刊于大众软件，2011.3-4月

[4]疯狂山脉，维基百科

[5]恐怖来自未知——“克苏鲁”的恐怖元素以及信仰的另类意义，经济观察报，2019.1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