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写书评 篇一:乡关何处?——《魔沼》VS《燃烧的原野》
刘亮程在《今生今世的证据》中写到:
现在,谁还能说出一棵草、一根木头的全部真实。谁会看见一场一场的风吹旧墙、刮破院门,穿过一个人慢慢松开的骨缝,把所有所有的风声留在他的一生中。
那些来自于乡村的风声隔着代际,隔着迁徙的时间与距离飘进我们的梦境,是否如旧,还是已经失真?
乔治·桑在《魔沼》里写乡村。乔治·桑虽然出身贵族,年轻时也出入上流社会,但是她关心社会问题,曾写过数本空想社会主义小说。雨果评价其为“伟大的女性”。在晚年,乔治·桑则转向田园小说的创作,《魔沼》就是这一时期的代表作之一。《魔沼》描述了一个鳏夫和一位少女之间的爱情故事,情节不见得多么曲折,故事仍然不失浪漫,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但掩卷后,难免觉得乔治·桑笔下的乡村脱离现实,且不说对话文雅得不像普普通通的十九世纪农民,主人公都处处为他人着想,即便是“反派”也显得“脆弱不堪”,被主人公几句话打发便早早退场。这样的乡村当然仅存在于作者的理想之中。
乔治·桑的此种风格这似乎和十九世纪盛行的现实主义格格不入,也和她自己曾写作的“妇女问题”“社会问题”小说大相径庭,但是正如乔治·桑在或许可以被称为“自序”的部分写得那样:
我们不想否认艺术家有探查社会创伤、把它们暴露在我们眼前的权力;但是除了描绘恐惧和威胁,难道就没有别的事可以做了吗?……他(艺术家)的目的应是唤起人们对他所关心的事务的热爱,如需要,他可以稍许美化这些事物,我不会因此而责备他的。艺术并非是对实实在在的现实的研究;它是对理想真理的追求。
十九世纪,资本主义蓬勃发展,但是社会不公的现象越演愈烈,自然环境也每况愈下。乔治·桑不是不了解现实生活中的种种丑恶,或许正是她对负面现实的深刻观察和对身为作家去改变现实的决心,使得她选择在笔下创造一个人与人、人与自然都和谐相处的乡村世界,以劝导人们返璞归真,回归到人性向善的一面。
在《魔沼》诞生一个多世纪以后,大西洋彼岸的胡安·鲁尔福写下了《燃烧的原野》,这部小说集正中了乔治桑所说的“探查社会创伤、把它们暴露在我们眼前”,但和我们熟知的十九世纪欧洲作家着重描述都市生活不同,胡安·鲁尔福一生出版的两部作品《燃烧的原野》、《佩德罗·巴拉莫》都把目光专注于墨西哥的乡村。在这里,死亡、脏污无处不在,这些又与人心的阴暗和命运的无常紧紧联系在一起。《魔沼》和《燃烧的原野》的相似之处在于,作者所用的语言都极具诗意,诗意可以用以描绘天真,也可以描绘残酷。
可所有人都喝醉了酒。奥迪隆、阿卡拉塞斯家的人,所有人都喝醉了。他们立马就扑了上去。他们拔出随身携带的刀来,把他团团围住一顿暴揍,砍得奥迪隆身上没一块地方有用了。他就是这么死的。
这个塔尼罗,再也没有任何痛苦了,却仍是一副苦痛的模样,缩着手,蜷着腿,眼睛睁得老大,好像在观看着自己的死亡。……也许我们在这里最常想起的就是这个:就是这个我们埋葬在塔尔葩墓地里的塔尼罗;我和娜塔丽娅往他身上撒土撒少石子,莫让他被山里的野兽从地里刨出来。
《魔沼》在作品的最后叙述了一场婚礼,写道送彩衣的仪式,乔治桑写“这种游戏很危险,最近发生的几起事故相当严重,所以我们村的农民决意废除送彩衣的仪式”。即便在如此一部田园小说中也难以避免乡村的恶习和暴力。《燃烧的原野》中作者写"老太婆"们对于某一个"圣人"的崇敬,在他人对“圣人”的揭露之中,她们仍然不能相信真实,或者她们知晓了真相,仍然一厢情愿地固守原先所信,恶毒地诅咒揭露者。胡安鲁尔福还描写了农村人们的穷苦,上个礼拜“我们”埋葬了姑母,昨天洪水过境带走了姐姐的母牛,因此她想“嫁一个能永远喜欢她的好男人”的愿望现在要变得困难了,甚至她或许会和两个姐姐一样落到去做妓女的下场。
(塔霞)站在我身旁,从山坡上望着河水,没完没了地哭。一行行脏泪淌过她的脸颊,好像大河钻到她身体里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