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身时代，你还有恋爱的勇气吗？

作者 | 灰西，南京大学

根据国家统计局和民政部2018年公布的数据显示，全国结婚率2013年见顶后连续5年下降，2018年仅达到7.2‰，创近10年来新低。

《2018年职场人婚恋观调研报告》数据显示：68.33%参与调研的职场人单身。单身人数的膨胀不仅出现在中国，而逐渐成为全球现象。美国2017年调查发现18岁以上人口45.2%未婚，英国的结婚率也逐年下降，日本更是成为“超单身国家”。在当下“单身时代”，我们是否不再需要爱情？

近期，根据纽约时报的高人气每周专栏《摩登情爱》改编而成的同名电视剧在阿马逊Prime上线。我们能从中一窥现代爱情的相貌吗？

目前《摩登情爱》豆瓣接近四万人的观看量获8.7的高分。演员李现也在微博上推荐了这部剧。

但如果考虑到其演员阵容之豪华加上以拍摄高分音乐爱情电影闻名的导演约翰·卡尼（《曾经》《再次出发》《初恋这首情歌》）加持，这样的观看量并不算高。国外的评论者普遍认为没有预期中的优秀。烂番茄上49评12烂。

《摩登情爱爱情》作为纽约时报开栏已长达15年的老栏目，四年前据此制作的博客节目反响颇高。同名电视剧交出的爱情答卷并不算优秀。

在8个30分钟的剧集中，《摩登情爱》的故事跨越青中老三代，主角设定囊括双相障碍症患者、同性恋、年岁差大的职场同事、初次约会的陌生人、进行婚姻咨询的夫妻、生死相离的黄昏恋。

剧中选择尽可能多的爱情模式，初识、热恋、相处、分手各个阶段都不落。可以说是中规中矩地照顾了各方的喜好，展现了爱情的各种形态，但这种“百科式”的爱情展览带来的后果就是平庸。加之三十分钟的小体量使得故事无法深入展开，《摩登情爱》成了又一次过往经典爱情电影的重影。

第三集中安妮·海瑟薇扮演的女律师患有双相障碍症患者，在躁狂与抑郁两种人生模式中转换。躁狂时她对外界充满兴趣，随时随地上演心中百老汇式的歌舞剧，盛装打扮想象自己如同好莱坞女星丽塔·海华丝。让人轻易又一次梦回《爱乐之城》或《和莎莫的500天》之类的爱情歌舞片。

第四集夫妻对着婚姻咨询师试图挽救无趣的婚后生活，就像伯格曼《婚姻生活》轻喜剧版本中的片段。平常相敬如宾的两人实际上已许久没有介入过彼此的生活。以第五集为首的男女面对面话痨风格更让人想起《爱在》三部曲。

是的，我们可以说爱情本质都大致相似。但至少在时代变化的过程中，爱情会呈现出新的样貌、新的形式，对爱情的理解也会在科技和伦理发展中有新的变化。

《摩登情爱》就像冬天老旧的毛绒毯，虽然是暖和的，但带着扑鼻的霉味。失去了音乐支撑的约翰·卡尼这一次没能让爱情再次熠熠发光。

如果说在这八个故事里，抛去心理疾病或是同志身份这些明显带有现代社会元素的设定不谈，有两集个人认为还是非常突出，也是最喜欢的两集。

第一集“When the Doorman Is Your Main Man”：住在纽约公寓里的高知女性和门卫的故事，和第六集“So he looked like dad. It was just dinner，right？”：年轻女孩对上司产生的好感，不知是将其当成了父亲，还是单纯的忘年恋。这两个故事突出的原因是异性之间的情感都不能用爱情去粗暴概括。如果一定要定义，我更愿意称之为补偿性陪伴。

门卫古斯敏站在门口，看着米切尔和不同的男人在门口分别。他总能未卜先知地预告米切尔的恋爱走向。

在孤立无援的时候，总有那么一个人永远站在门口欢迎你回来。他看着你清晨出门，再看着你深夜回家。你的早安和晚安都被这样一个人承包。他是门卫、保镖、知己，更像父亲。

大多数人都会被最后古斯敏的那段话感动。他的目光从未停留在她带回来的男人身上，自始至终他看的都是她。他只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说出了她眼底的话。这无疑戳中在大城市独自生活的人的痛点。在偌大的城市里，自力更生是生存守则第一条。被他人长久注视是一种奢望。门卫，填补了空缺。

玛德琳很小就失去了父亲，没有啤酒肚的天才上司成为了最完美的DadPorn。他会给自己做烩饭、做核磁共振的时候抓住自己蜷缩的脚、帮自己通马桶。总而言之，就是那些父亲会为自己做的所有事。玛德琳一直在自我催眠，这些都不是约会，直到一个吻打破了她心中柏拉图式的感情。

每个人在感情中寻找的都是自己小时候不曾拥有的或已经失去的。这一段“恋父”故事在上司一段父亲般的祝福中结束。玛德琳接过这错位的父爱，终于长大。

现代人喜欢独处又渴望陪伴，害怕受伤又希望被爱的心情在这两则有些互文意味的故事里表现无疑。也许，我们并不需要爱人，我们只需要一个给我们安全感的“父亲”。

《摩登情爱》在剧集内容上难逃窠臼，但这不妨碍它无意中展现的现代人面对爱情的态度。

第二集记者在采访总裁的时候无意间戳到对方心事，继而两人在中央公园聊起了过去。第三集安妮·海瑟薇故事的叙述基础是在交友网站上介绍自己。第五集男女第一次约会就发生意外，在医院两人借此契机开始聊天。

与其说这部剧展现都市男女如何恋爱，不如说是观众看他们如何在倾诉自己的爱情，如何在倾诉中相爱。

网络的匿名机制和自我表达的便捷使得人际交往发生扭曲和变形。在社交网络上我们化身为另一人，平常顾虑太多不能说的话在网上都可以一吐为快。

面对不了解自己的人似乎更容易毫无顾忌地敞开心扉，而对身边知晓自己日常和过往的人关上言语的大门。网络树洞世界促成了一个水仙花的时代，我们看到的、听到的、说出的，最终都成了自我的反射。一切都围绕自己而转。无法轻易满足的生理欲望化成巨大的倾诉欲。

这也是为什么第四集和第八集中两对夫妻强调找到适合彼此步速和节拍的重要性。爱情就是你来我往，但互相配合的爱情在当今这个自我为大的时代太难了。

另一种当代爱情的普遍共识是：爱情很难，但观看别人恋爱容易许多。这也是《摩登情爱》得高分的原因之一吧。近几年大量素人恋爱观察节目兴起，从韩国的《心脏信号》、《恋爱捕手》到中国本土《喜欢你，我也是》、《恋梦空间》等。观看素人在同一空间下擦出火花，互相试探。

比起电视剧，和自己相仿的普通人在“真实”生活中的行为更能激起观众的共鸣。这些规避了亲身经历恋爱痛苦又能让人在安全距离之外为别人的恋爱着急的综艺完美地替代了爱情本身。看着别人的爱情，在一句句“我酸了”、“锁了”、“我可以”中，面对面的爱情开始变得无关紧要。

现代社会有太多爱情的替代物，过剩的物欲愈发暴露出情感世界的空虚。拟真世界成为人们习惯世界的模样。我们习惯观看爱情，那些爱情电影成了爱情的范本。

别人的爱情成了我们的多巴胺，那么现代爱情还存在吗？如果《摩登情爱》真的可以让观众看完，鼓起恋爱的勇气，那么也许，它也算是真正的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