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2月24日巴菲特接受采访的摘录（下）

（4）

贝琪·奎克：我来问你一个更宽泛的问题，关于利率和它们可能产生的影响。Varun Jain在Facebook上写道：“日本和欧洲等地的零利率环境对它们的银行有什么影响？业务是否依然良好？美国长期的低利率制度是否损害了摩根大通等美国银行的前景？在这种情况下，那些股本回报率高的印度银行对巴菲特有吸引力吗？”

沃伦·巴菲特：一般来说，还有很多其他的因素，但是如果利率更高而且利率期限曲线更陡，银行就会赚更多的钱。这条曲线（利率期限曲线yield curve）比10年期利率和短期利率更重要。曲线本身比绝对水平的影响更大。

美国的银行用极低的利率赚了很多钱。在世界各地，如果你看看英国、欧洲或日本，更低的利率让银行的日子变得相当艰难。股本回报率也不高。他们必须使用更多的杠杆来获得相同的回报，我也不喜欢这样。

贝琪·奎克：你在信中说你不知道这样的利率水平会持续多久。你和查理（芒格）从来没想过要思索出这些问题。不过，上周圣路易斯联邦储备银行行长布拉德（JimBullard）也参加了这个节目。他说，预计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将看到这样的低利率。这确实会引发很多问题。这会对股市意味着什么？对银行意味着什么？对你在信中提到的保险公司意味着什么？

沃伦·巴菲特：这对保险公司不利。但这对股市有利。

贝琪·奎克：对保险公司不利，会对保险公司有什么影响？有些保险公司会做一些风险更高的投资吗？

沃伦·巴菲特：嗯，真正受到冲击的不是寿险公司或者是承诺回报年金的保险公司。财产险业务不承诺回报，但它仍然持有现金，所以（低利率）伤害了他们。但如果你承诺给客户的年金很明确是3%或4%，而现在你发现你只能以1%的利率再投资，那你就会破产的。

贝琪·奎克：那么保险公司是否会被迫进行风险越来越大的投资？

沃伦·巴菲特：他们不应该这样。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需要3%（的投资回报）而你只拿到1%。那么答案是放弃那3%，而不是试图去做危险的投资。

人们应该调整自己的消费以适应收入水平（适度消费），而不应该为了消费而尝试调整你的收入。这是每个人、企业和其他一切的基本原则，追求（不切实际的）收益是很愚蠢的。

但这是人的本性，我能理解。人们会说：“我存了一辈子钱，现在只能得到1%的利息？！我该怎么办？”很不幸的是，（目前的情形下）你只能靠1%来生活。不要去听某个推销员跟你说，“我有个神奇的方法可以帮你得到5%的回报！”

贝琪·奎克：你认为这种事情还是会发生吗？你认为保险公司会因此采取更高风险的投资策略吗？

沃伦·巴菲特：当然。你可以从他们所谓的“杠杆贷款”（leverage loans）和“弱约束合同”（weakercovenants：一种更高的收益，更少的投资者保护条款的贷款合同模式）中看到这些。人们总是追求高收益率，这是毫无疑问的。这很愚蠢。一直以来，这总能引起不好的后果。但这（盲目追求高利）也是人之常情。

贝琪·奎克：会对市场产生巨大影响的后果？

沃伦·巴菲特：这要看情况具体进展了。这是一种慢慢建立起来的结果，在90年代后期，人们疯狂了，科技公司也疯狂了。这可能比你想象的还要漫长。但最终午夜会来临，一切（幻象）都变回了南瓜和老鼠。

贝琪·奎克：你知道的，这就是低利率的负面影响。养老基金、储蓄居民，任何人都有可能陷入这种境地。另一方面，如果利率迅速上升，或者平稳上升下，对联邦债意味着什么？

沃伦·巴菲特：嗯，这取决于债务的平均期限。我们的债务期限很短，虽然它们已经变长了一点。但如果你以2%的利率借了20万亿，你会有4000亿的利息，我的意思是，你会有4000亿的费用。但接近5%时，你会有1万亿的利息费用。

我们的国家预算会受益良多，因为利率非常低。因此，利息成本并没有像你预期的那样上升。如果你看看20或30年前的情景，随着国家债务的增加，华尔街发行了100年期债券，利率在2%左右，然后（利率）一直一直上升了。我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但如果你是借款人，这很好。也许每个人都应该对他们的房贷进行再融资。

（5）

贝琪·奎克：沃伦，人们写的其中一件事是很多人对银行有疑问，银行发生了什么，你的一些投资随着时间发生了什么变化？JasonGoldberg写信进来。他说：

请询问沃伦对银行股的总体看法，特别是对富国银行的看法。在过去几个季度里，他出售了自己长期持有的富国银行（Wells Fargo）股份的近四分之一。

而且，在第四季度，他抛售了三分之一的高盛股票，尽管他仍然持有超过750亿美元的银行股权。“那么，你对银行有什么看法？” 不一定是说今天的抛售，因为你不会天天看。

沃伦·巴菲特：如果你不做资产方面的蠢事，银行业是一项不错的投资。商业银行的有形资产净收益率在12%到16%之间。这是个好生意。

相对于2%的长期债券来说，这是一个很好的买卖。如果你在2%和12%之间选择，哪个会赢？因此，当银行的有形资产收益率只有3%或4%时，你问我是否觉得银行在走下坡路，我认为不会。

问题是他们是否做了一些非常愚蠢的事情，我的意思是，一些银行经常做这样的蠢事。我对我们持有的银行感觉很好。与我看到的大多数其他证券相比，它们非常有吸引力。而且，他们中的大多数每年都在购买——美国银行正在购买——大量的股票。

所以，我们对美国银行（BOA）的持股今年可能会增长7%或8%，而我们一分钱都不用花。我想拥有任何生意，任何好生意，我的所有权每年上升7%或8%，而不需要我花钱，除此之外，我还能得到红利。因此，它们非常有吸引力，无论是相对于利率，还是相对于债券，或者在我看来，相对于其他股票。

贝琪·奎克：你说：“偶尔他们会做傻事。” 我猜你说的是富国银行（WellsFargo）的丑闻？周五刚刚解决，一些监管机构正在调查它，发生了投资指控，30亿美元。

沃伦·巴菲特：是的。

贝琪·奎克：这是否意味着他们终于度过了难关，可以继续前进了？

沃伦·巴菲特：我不知道答案。我只知道他们要支付30亿美元，因为他们宣布了。我不知道还有什么特别的是。但富国银行的教训很经典。我的搭档查理·芒格，他说，‘无论何时我们遇到问题，你都要立即解决。他说：“一分预防不如十分治疗，一分预防胜似十分治疗。”我们一次又一次地看到这种情况。有趣的是，我不知道细节，但最初的事情就是——一大堆虚假的账户。我不知道如果你开了两百万个假账户，你怎么能赚到钱。股东们不会赚钱。

贝琪·奎克：嗯，激励机制是这样建立的，所以一些员工就这样做了。

沃伦·巴菲特：这是最愚蠢的激励机制。

贝琪·奎克：赚最多的钱。

沃伦·巴菲特：一旦这样，你就可能设计出愚蠢的激励机制。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这可以引诱人们做错事。因为他们会做他们被鼓励去做的事情。很明显，他们建立了一个非常愚蠢的激励系统。人们开始用不同的方式运用它（这个激励机制）。

最重要的是当他们发现的时候，他们会忽略它。我是说，你会在生意场上做傻事。我们每天都做，但是一旦出现问题，你必须立即着手解决，如果这样，富国银行的股东们的日子会好过得多。

富国银行的股东们并没有从开设虚假账户中获利，这些账户里什么都没有。我的意思是，开（虚假）账户的人分到了很多钱，这种做法会传播开来，因为允许的话，坏榜样总是会传播。这被忽略了，真是一场彻底的灾难。看看结果，两三年后，谁来买单呢？股东们正在为那些没有任何好处的东西买单。

（6）

贝琪·奎克：你不知道，但如果我担心经济会放缓，不仅是这个季度，而是全年，我认为这将影响到他们能卖出多少辆车，甚至能生产多少辆车。

沃伦·巴菲特：我向你保证汽车总有一天会减速。1932年，通用汽车（General Motors）拥有1.9万名经销商。这比今天美国所有的汽车经销商都多。（当时）世界上只有1.25亿人。但他们有一万九千名经销商。

他们生产，或者说销售，我记得有一个月他们卖了不到1/10的产量。那正是买进GM的好时机。

忘掉市场吧，如果你恰好身处一个好市场，你甚至不需要看资产负债表；如果没有，那么你甚至不需要读任何报纸，你当然不能通过读日报来预测市场。那是肯定的，你当然不能通过听我的（谈话）来预测市场。

但你是在投资企业。如果你昨天打算买一个当地的加油站，而今天加油站又关门了，我想你是不会抓狂的。

你应该已经看过它的位置，他们与供应商的合同以及竞争决策。人们每一秒都能在股票上做出决定，而他们不能（随时的）在农场投资上做出决定，他们认为投资股票不同于投资企业或投资农场或投资公寓。

但事实并非如此。如果在未来的10年、20年或30年里，你投的钱在未来盈利能力方面是物有所值的，那么你已经做了一个很好的投资。

你不可能日复一日地挑选它们（投资标的）。如果你能做到，也可以，但我还没见过做得到的人。

（7）

贝琪·奎克：有些人——就像1999年的人说的那样，也许你已经失去了优势。1999年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你可以看到人们把大量的钱投入到．com的科技公司或其他相关的公司。

如果你再看一下市场，你会发现，那些科技公司的表现非常抢眼。这一次，你参与的是苹果公司，它是领跑者之一。但这对你来说是周期性的吗？你认为市场会再次下滑吗？

沃伦·巴菲特：哦，会有一个低迷期。

贝琪·奎克：伯克希尔？

沃伦·巴菲特：也许。会有一场大的低迷。

贝琪·奎克：那么——伯克希尔会在那时跑赢市场么？还是？

沃伦·巴菲特：噢，我们会在低迷的市场表现出色。但是，人们可能并不特别满意。我们会（跑赢市场的），因为我们有这些赚钱的企业，我们在一定程度上偏离了全面参与市场的方向，这是很正常的。如果你仔细想想，你会发现我们的股票占了80%左右。

我们有大约2300亿或2400亿美元的股票。但我们拥有一些企业的100%股份，这些也是股票。我是说，我们拥有一条铁路。我们拥有保险公司，这些是股票。

我们持有大约80%的股票，大约20%的现金。我宁愿把那20%投入到其他好生意中去。这在某种程度上这是规模的诅咒。在某种程度上，这是非常困难的。

如果利率保持在这个水平，我们会希望在未来的10年或20年里，股票占比有125%。我的意思是，股票比债券、长期债券便宜得多，所以，有些东西会发生重大变化，我只是不知道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