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神、痘神和老虎脚，中国的春节庙会都开过哪些大脑洞？

春节逛庙会，簇拥的人流、高挂的灯笼、喧闹的叫卖声，五颜六色的玩具和诱人的小吃，是很多人最怀念的年味。

上海豫园庙会 ©图虫创意

上海豫园庙会 ©图虫创意

就连小说里也少不了庙会。老舍笔下的春二，会去城外庙会上卖山里红做的糖葫芦；孙犁《木匠的女儿》中，小杏和少掌柜也趁着赶集上庙相会。可见庙会不但是商贸、娱乐场所，也是曾经的平淡生活里，那一抹最能抚慰人心的亮色。

在人人捧着手机过年的春天，庙会在哪儿？我们记得那些曾经的快乐吗？

中国重要庙会不完全地图 ©华夏风物

中国重要庙会不完全地图 ©华夏风物

「“庙”和“会”怎么走到一起的？」

庙会的“庙”在哪里，可能很多人都说不清。

庙会、庙市的说法始见于明清。出于宗教信仰的因素，人们常常会去寺庙、道馆祈祷和祭祀，而寺庙往往拥有空旷的场地。开庙列市，“招商引资”，也便于征收租税和香钱。于是，以庙为场地的集会就诞生了。

2019年北京地坛庙会现场 ©图虫创意

2019年北京地坛庙会现场 ©图虫创意

这里的集会，是指人们前往采买年货和日用品的集市，西南地区称之为“街”、“场”，两广则叫“圩”或“墟”。趁圩在粤语中就是“赶集”的意思。

有了庙，又有了会，庙会就此诞生。直到当代，中国许多庙会都还会在城隍庙、夫子庙、女娲庙这样的寺庙周围举行。这是在节庆农闲时节，能让劳苦大众真正卸下生活重担，赏玩吃喝的狂欢假日。

汇聚了火神庙、财神殿、观音殿等场所的火宫殿，是举办庙会的绝佳场所，图为火宫殿新春庙会场景。 ©图虫创意

汇聚了火神庙、财神殿、观音殿等场所的火宫殿，是举办庙会的绝佳场所，图为火宫殿新春庙会场景。 ©图虫创意

「庙会上能看啥？」

但是早在有“庙会”这个名字之前，在庙里过节的欢乐就已经开始了。从古至今，庙会上都有什么节目？

娱神又娱人的戏剧杂耍

在中国，民间宗庙的祭祀活动里早就有了娱神歌舞的表演项目。著名的楚辞《九歌》，本身就是娱神的祭歌；《礼记》里也曾记载了子贡观蜡祭时，“一国之人皆若狂”，这说明在当时，祭祀神灵的活动同时也是民众的盛大狂欢，既娱神，又娱人。

人们在金泽庙会上祈求神灵庇佑 ©图虫创意

人们在金泽庙会上祈求神灵庇佑 ©图虫创意

等到佛教和道教在中国遍地开花时，也会在开庙时举办行像大会、俗讲变文等活动，这些活动本来意在传教，但为了吸引信众，也很生动有趣，有足够的娱乐性质。早在北魏，《洛阳伽蓝记》便记载了四月初四释迦牟尼像出行之际的盛大场面，当时不但有狮子开路，还有吞刀吐火的表演，更有“冠於都市”的“奇伎异服”，想必是当时的伎乐演出。

深圳西乡三月三上巳节“北帝巡游”图 ©图虫创意

深圳西乡三月三上巳节“北帝巡游”图 ©图虫创意

除了以酬神宣教为目的的表演之外，庙会上还有以杂技为首的“百戏”和擂台比武等活动。杂技的品种包罗万象且长盛不衰，到了清代，《乡言解颐》里便提到杂技有“鼓、钟幡、耍坛子、五虎棍，后添台阁、背阁、踏高跷”等活动；而在《水浒传》七十四回里，燕青就曾在东岳庙庙会上与任原摔跤比武，在场观摩的香客有数万之众。

终南古庙会上的击鼓表演 ©图虫创意

终南古庙会上的击鼓表演 ©图虫创意

在南方，舞狮舞龙更是年年不落的保留节目。去年年底的国漫《雄狮少年》，刻画的便是广东的舞狮艺术，狮舞（广东醒狮）也早早在2006年就第一批入选了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宁波宁海也有狮舞，《宁海县志》里便记载了农历正月有敬祖迎神的狮舞风俗，如今在正月或者节庆之日也会请狮子班来表演。

新年期间的舞狮表演 ©图虫创意

新年期间的舞狮表演 ©图虫创意

游园踏春的好所在

因为庙会的“庙”多建在风景佳胜之处，所以逛庙会也常是郊游踏春的旅行高峰期。比如北京白云观的庙会，在明清时期，从正月初一至正月十九（丘处机诞辰）开庙，其间车马喧阗，游人络绎不绝。

到了农历三月初三，上海南郊的弥勒道场龙华寺会在弥勒圆寂日举办庙会，人们纷纷赶来烧香祝祷，这时适逢暮春桃花盛开，龙华寺也就成了赏花的好去处，还能尝到龙华豆腐干、龙华素斋等美味。清末时龙华寺庙会改成了三月十五，如今也会定期举办，只是盛况不再。

龙华庙会上演员在表演踩高跷 ©网络

龙华庙会上演员在表演踩高跷 ©网络

此外，像农历二月二十五的成都青羊宫庙会、农历三月十五的大理苍山三月街，都是糅合宗教和民俗元素、集赏花观景于一身的代表。

「庙会上能买（chi）啥？」

从宋代开始，中国出现了瓦市，这是城市空地上建成的交易市场，其中一些会在寺庙前举办，逛逛买买也就成了庙会上的重要活动。

游客在庙会上逛小摊 ©图虫创意

游客在庙会上逛小摊 ©图虫创意

庙会上商贸往来的雏形，记录在北宋的《东京梦华录》中，其中提到“相国寺每月五次开放，万姓交易。”

当时，像李清照、黄庭坚、米芾这样的著名文人，都曾前往相国寺市场采购书画文玩。除了这些文人雅趣以外，相国寺市场上也不缺售卖飞禽走兽、日用杂货、服饰兵器、时果脯腊等等各种商品的店家。

庙会上常见的小吃糖葫芦 ©图虫创意

庙会上常见的小吃糖葫芦 ©图虫创意

到了明清时的北京，庙会最出名的是东、西两庙（东城隆福寺和西城护国寺）。据当时的《燕京岁时记》记载，护国寺、隆福寺的庙会上，珠玉绫罗、衣服饮食、古玩字画、花鸟虫鱼以及寻常日用之物无所不有。

三林圣堂庙会上的编织品摊位 ©图虫创意

三林圣堂庙会上的编织品摊位 ©图虫创意

当然，缺了美食，再好玩的庙会也少了点乐趣，边逛边吃才是庙会的真滋味。如今，随着交通和物流的发展，庙会上的食物越来越趋同，但还是有些地方会保留一些地道的风味。

软糯香甜的糯米就催生了很多美味。成都庙会上有名叫“三大炮”的小吃。听上去古怪，实际上就是类似红糖糍粑的糯米团，摔在板子上“砰砰”作响，裹上一圈芝麻粉黄豆粉，最后浇红糖浆。长沙庙会上是没有豆粉的油煎版糖油粑粑，广东波罗诞庙会上有芭蕉叶包起来的波罗粽，山东庙会上则能见到挂起来的欢喜团子，到了北京，就成了包裹着什锦果仁馅的艾窝窝。

长沙版糖油粑粑 ©图虫创意

长沙版糖油粑粑 ©图虫创意

面食也不遑多让。

外脆里嫩的炸灌肠是北京春节庙会上常见的小吃，但在不远的邯郸庙会，你能吃到荞麦面的版本，而且有蒸和煎两种做法，不管在哪儿，蒜汁都是那一味至关重要的灵魂调料；河南濮阳庙会上有死面烙成的肉馅壮馍，而鹤壁的浚县庙会，必不可少的是石子上烙成的石子馍；到了保定和长治的庙会，驴肉火烧和驴肉甩饼，都承载了一年到头的肉食满足感。

肉馅壮馍 ©网络

肉馅壮馍 ©网络

面食并非北方人的专利，在江浙沪一带的庙会上，你有可能吃到香甜的老虎脚爪，虽然如今的做法工艺与旧时不同，也聊可慰藉饕客之心。

老虎脚爪 ©图虫创意

老虎脚爪 ©图虫创意

在东南沿海地区的庙会上，自然少不了各种海鲜水产做成的小吃，潮汕的蚝仔烙、佛山的盲公丸，泉州的马加羹和土笋冻……，共同构成庙会上经久不衰的鲜美味道。

土笋冻 ©图虫创意

土笋冻 ©图虫创意

「庙会也有三六九等」

虽然各地都有庙会，可观感和体验十分不同。城里的庙祭祀城隍爷，乡下的就多祭土地公。

城里的庙会

我们所熟知的城隍庙会，往往是中国城市规模最大，也最热闹的庙会之一，这与城隍庙的独特地位有关。明代，朱元璋“封京都及天下城隍神”，将守护城池的城隍神也纳入到“体制”里来，各州县的新官到任，都要去城隍庙祭祀诸神，这让城隍神和现实中的行政体系发生了关联。

张灯结彩的上海城隍庙庙会 ©网络

张灯结彩的上海城隍庙庙会 ©网络

城隍庙各地都有，比如北京都城隍庙、上海城隍庙、苏州城隍庙，就连新加坡都有韭菜芭城隍庙庙会。旧时的城隍庙会上，会有城隍爷出巡的仪仗队和花会表演，如今，广州的广府庙会仍然会有城隍巡游，是庙会上万众瞩目的一大风景，也会“变身”为美食街，不仅有像糖葫芦、麻花这样的北方小吃，广州酒家、皇上皇、莲香楼、宝生园这些老字号店家也会设摊参展。

美食云集的广府庙会 ©图虫创意

美食云集的广府庙会 ©图虫创意

除了城隍爷之外，各行各业也有纪念先贤祖师的庙会，曲阜有“祭孔”庙会，河南鹿邑有老子庙会，将历史上的圣哲贤人与宗教神祇等同视之，进行供奉。

乡下的庙会

相对来说，农村地区的庙会更多会在土地庙的周围举办。在古代，几乎每个村子都有自己的土地庙，掌管农事社稷、婚丧嫁娶等本地村民对日常生活的祈望，尽管级别低于城隍爷，但土地公也远比城隍爷更亲和。

人们在蔚县奶奶庙庙会上观看戏剧表演 ©图虫创意

人们在蔚县奶奶庙庙会上观看戏剧表演 ©图虫创意

北京城里也有土地庙，位于今天南城的广安门附近，在当时算是临近农村的地界。《燕京岁时记》里记载，土地庙庙会不像厂甸庙会、都城隍庙庙会那样有文玩书画，“市无长物”，只有花厂鸽市“差为可观”。但是鲜花与飞禽这些乡土物产，反而距离百姓生活更亲近。

如今，随着城市化的推进，土地庙会已经不太多见。在浙江湖州南埠乡的避村，还有土地庙会的习俗。当地村民将萧何拜为土地神，庙会时会举办祭祀仪式并聚餐。相比之下，山西榆社县顶村的土地庙庙会就要热闹多了，不仅有杂耍、唱大戏的活动，也是本地的物资交流大会。如果你在旅行里还能邂逅这样原生态的乡土味儿庙会，千万不要错过。

乡土味儿十足的山西榆社县顶村的土地庙庙会 ©网络

乡土味儿十足的山西榆社县顶村的土地庙庙会 ©网络

主题庙会

在观摩表演和购物之外，中国极为多元的民间信仰也催生了许多有趣的主题庙会。

北京妙峰山的碧霞元君庙是香火最盛的娘娘庙之一，每年春秋的妙峰山庙会上，不止有香客进山祭拜祈祷，就连顾颉刚、钟敬文等学者也曾来考察，以至于这里又有中国民俗学发祥地的称号。

娘娘庙最重要的功能，自然是求子嗣。届时在妙峰山上，除了祭拜碧霞元君之外，村民们会从庙会上抱回泥娃娃。在山东滨州，还有专门的“泥娃娃庙会”，滨州泥娃娃的制作技艺也被评为了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承载着人们子嗣愿望的泥娃娃 ©网络

承载着人们子嗣愿望的泥娃娃 ©网络

除了求子，许多地方的庙会还曾经出现过名目繁多的奇怪主题，“脑洞”绝不比日本神社小。

山西、吉林、云南等地有虫王庙庙会，初衷是为了驱除虫害，祈求五谷丰登，在这一天里，除了祭神祈年，人们也会曝虫晒霉，也就有了曝书晒衣的习俗。另外，山西还有狐神庙庙会，辽宁广东等地也有黄大仙庙庙会。

香港的黄大仙庙 ©图虫创意

香港的黄大仙庙 ©图虫创意

除了动物神，人们也会将植物神化，安徽阜阳会在正月二十二、十月二十二举办白果树庙会，而在河北、河南等地则有槐树信仰的槐仙庙会，但都规模极小，大多已经不再举办。

此外，许多地区还有痘神信仰，源自人们对天花曾经的恐惧。徐州就曾在农历六月十五举办痘神庙会，以求痘神庇佑。这些庙会的主题都与当地民众的生活息息相关。

痘神娘娘 ©网络

痘神娘娘 ©网络

「没有“庙”的当代庙会」

如今，庙会的“庙”字变得越来越不重要，只要有足够红火的游园逛吃氛围，就能成为一年一度的传统盛会，像龙潭湖庙会、玉渊潭庙会这些著名的北京庙会，都因为公园有开阔的场地和相对稳定的人流，就为众多老北京留下了美好的儿时记忆。

龙潭湖庙会上的舞龙表演 ©网络

龙潭湖庙会上的舞龙表演 ©网络

由于疫情防控的政策，在过去两年里，许多地方上的庙会都受到了严格管控，“幸存者”寥寥无几。像广州、呼和浩特等城市推出过线上的庙会，难免让人意犹未尽。以下这些庙会应该还会在2022的壬寅虎年正常举办，但计划行程前，最好也关注一下最新的通知，同时做好防疫措施，尽量避免在人流聚集区域长时间停留。

• 重庆磁器口新春游园会

举办时间：2022年1月21日-2月15日

有声光高科技互动展示、少儿科技、国学体验等活动，同时也有舞台表演和休闲美食。

在磁器口古镇表演的演员 ©网络

在磁器口古镇表演的演员 ©网络

• 乌鲁木齐红山公园第四届新春文化庙会

举办时间：2022年1月21日-2月15日

展出传统手工艺品和戏曲、书画、剪纸，同时还有新春祈福纳祥系列活动。

• 海南定安文笔峰新年庙会

举办时间：2022年1月22日-2月15日

本次年货大街可能有多家海南知名特色食品企业参加。

• 山东烟台蓬莱阁·登州古城花灯大庙会

举办时间：2022年1月1日-4月29日

登州古城花灯大庙会历时长达120天，不但有花灯会、登州大秧歌、八仙实景演艺、舞龙舞狮等表演，还会开展国潮快闪、提灯游园等沉浸式游玩活动。

登州古城花灯大庙会现场图 ©网络

登州古城花灯大庙会现场图 ©网络

• 北京云居寺春节“踩岁”

举办时间：2022年2月1日（正月初一）

云居寺将在正月初一举办“踩岁”，在正门前设置芝麻杆搭成的“踩岁”区，讨“岁岁平安”、“步步高升”的好彩头。

👉本期话题讨论：还记得你小时候逛过的庙会吗？快和我们来一波回忆杀！

文丨明空

文字编辑丨沐钧、陈曼菲

图片编辑丨雪哥、兔子

封图丨图虫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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