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游牧人群”观察:不买房的他们,选择提前享受生活
“家”的内核不变,但他们选择轻盈,也选择自由。
新一代的年轻人,
正在成为“城市游牧族”。
作家李娟曾在《冬牧场》中讲述了自己跟随新疆哈萨克牧民进入冬牧场,在游牧生活的荒寒与核心处生活近四个月的经历。用平淡真切的笔触为最后的游牧景观做了见证式的留影,也记录了一种行将消失的生活方式。
“长达半年的冬季以及土地的贫瘠,使哈萨克人的祖先不得不选择了‘游牧’这种艰辛动荡的生产生活方式,年复一年恪守自然的规律在大地上穿梭。从阿尔泰深山一直到天山北部的开阔地带,牧人们每年迁徙距离逾千里……这动荡艰辛的生活,这些寂寞又坚强的心……”
- 《冬牧场》插图,图源网络
“居无定所”,听起来太过沉重。但在李娟笔下,冬牧场的生活并不完全如想象中琐碎枯寒。在望不到边际的广袤土地上,牧民们身处困境,平和且从容,孤独却自由。从寒冷的伊始,走向寒冷的尽头。
随着牧民定居工程的推进,曾经顺天应地、自律而慎微的游牧生产生活方式正在慢慢消失,择一处而定居,牧民们开始拥抱崭新的生活。但是,在与之相对的遥远城市中,有一些“不甘安分”的年轻人们开始重新思考起了住宅与生活的关系。
如果不买房子,是否可以参考游牧民族的生活方式,不稳定地住在某处呢?选择自己喜欢的居住方式,或租房、或住长租公寓、或住酒店、或一直持续地在路上……
他们之中的有些人开始切实地践行起这种新型的居住理念,正在成为新一代的“城市游牧族”。
或许没有稳定的住宅,但不代表没有“家”。
逐渐被剥离的关联性:
没有房子,就没有“家”了吗
房子等于家吗?
对于中国社会来说,答案似乎是肯定的。传统农耕文明中,人口流动并不明显,农民热爱着脚下的土地,迷恋其恒久的安全感。而房子,更是深深嵌套着人们对“家”的执念,古有“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也有“百万买宅,千万买邻,人生孰若安居之乐”,所以,拥有一栋自己的房子,意味着安全、尊严、自我、意义,是一代又一代的梦想,也是宿命的一环。
这也很好解释了,为什么中国以超过90%的私人住宅拥有率领跑全世界,比典型的高福利国家瑞士(43%)高出一倍左右,也远高于日本(62%)、韩国(57%)等在经济发展和社会福利上较为超前的国家。
- 密密麻麻的香港住宅群,图源于网络。
步入现代文明后,科技与经济的蓬勃重新书写了社会分工,也重塑着城市布局。大量的青壮年流入城市,创造着无限的资源,也拉锯着有限的资源。教育、医疗、就业的倾斜,已经为不同城市的房产资源贴上了不同的价签。
尽管理想中的小屋有花有草,有窗户纸上洒下的星光,但对于许多人来说,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住宅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遗憾的是,在当下的个别社会观念中,“买房”是“成家”的前提。没有房产,年轻人就找不到对象,不能帮子女买房,父母会觉得内疚,甚至被孩子埋怨。“家”的概念被物化为房产,成为背在许多人身上卸不下的枷锁。
这也与牛津大学人类学系教授项飙为《扫地出门:美国城市的贫穷与暴利》中文版所写的导读中提出的「家的“双重异化”」概念不谋而合。
简单来说,如今社会中,“房子”这种满足生命基本活动所需的起居空间(每个人本应拥有和享受的东西)被异化成为了每个人要拼搏去占有的资产,从而人和生活空间被剥离开,房子成为了“人之所以为人”的基础。在这种异化下,人的价值观也被大大扭曲了。
- 因为没有房子而被驱逐,发生在世界各个国家。(图为在 Milwaukee 的一次驱逐。房主通常会用非正式的方法让租客离开)图源于网络。
“好在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已经看到这些问题。他们在疑问,他们在反思,他们在想象新的生活方式。敢于不占有,在不占有的前提下享受生活,精神昂扬地过好每一天,这也许会是这个时代最大的革命。”
占有的对立面并不是一无所有。
据统计,目前中国的房屋租赁人口已逾2亿。2020年中国城镇人口达到了8亿,这也意味着每4个人中就有1个租房住。这之中,固然有一大部分人的选择处于无奈,但也有相当一群充满反叛的年轻人,在稳定居所与生活品质二者之间,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后者。
- 数据来源:艾媒数据中心(data.iimedia.cn),图来源于网络
有更多的人开始尝试剥离“房子”与“家”的必然关联性。根据2020年9月社科院的一项调查,租房人群中有超过六成是21-30岁的租客。新一代的年轻人们积极拥抱着全新的生活方式和居住理念:将房子视作一个场所,一个容纳家的容器。如何在出租屋里为自己打造一个全世界最舒服的角落,成为了一项时髦的课题。
虽然正如那句耳熟能详的slogan:房子是租来的,但生活不是。
出租屋里,
盛放着有花有诗的理想生活。
著名杂志《House&Garden》的创意总监Gabby Deeming没有选择买房,而是一直住在名为Bloomsbury的长租公寓中。与很多“租房一族”一样,对出租屋出现的各种问题,她曾经选择视而不见,心想“忍忍就好了”,或者“这又不是我的房子”,因而导致生活质量越来越低。
2020年是人类与家最亲密的一年。
这一年,在公寓居住已有六载的Gabby突然重新开始审视“家”与出租屋的关系。“我失去了视而不见的能力。当我每天整天面对这个家时,摇摇欲坠的相框,斑驳的油漆等,都成为我的威胁。我重新挂上了窗帘栏杆,购买了新地毯,移动了相框等等。一直在摆弄”。
正如她所言,Gabby开始思考如何将自己的喜好融入家装,将家打造成为具有强烈个人风格的空间载体,提升居住的舒适度。
- 肉粉色墙面与木质家具的搭配明亮而自然,图源网络
主沙发旁的单人沙发,用了墨绿色做底色,配上大朵白色的碎花图案,整个空间极富跳跃性,但是偏复古的碎花元素却不会显得喧宾夺主。
玄关处的日本浮世绘壁纸、浴室百叶窗旁的Cole&Son香豌豆壁纸、餐厅里的植物挂画、客厅里的印度方格挂毯……似乎都展现着Gabby对碎花图案的热爱。
接近Dusty Pink的灰粉色墙面,配以木制和藤编家具和黄铜质感的灯饰,再加上蓝绿色为主的图案搭配,更显示出她作为创意总监的灵敏艺术嗅觉。
- “无处不在”的碎花图案,图源网络
经过一番改造后,Gabby十分满意住宅的“新面孔”。她说,喷薄而出的装饰想法为空间带来了更强烈的认同感和居住的持久性。大自然一直是公平的,它赋予人改造居所的能力,但也同样允许居所反过来润泽人的秉性与心灵。
“家如其人”,不过如此吧。
- Yvonne,之之和孟奇,图源网络
“好白商店”的创始人Yvonne和孟奇也是坚定的租房一族。孟奇是河南人,85后,到北京十多年,Yvonne来自台湾,是室内设计师。
他们挑选的住址是隐藏在北京国子监附近的胡同里一座颇具现代风格与趣味的平房小院,房间60平米,院子50平米。进门有沙沙作响的枫叶树,屋檐规整,走廊上盈满了阳光,推拉门外的木质平台上时不时传来儿子之之“哒哒”的脚步声。
- 神似《龙猫》场景的平房小院外观与内部构造,图源网络
整套小院像极了宫崎骏动画里的住宅造型,也展现着日本动画中所执着传达出的有关自然、童年的美好意境。正是因为儿子的到来,他们重新开始思考住宅与生活的关系,尝试逃离格局不合理的楼房,逃离对孩子有隐患的设计,开启一段属于一家三口的“sunny new life”。
在与房东签下十年租约后,他们便规划好了有树有花有阳光的小院生活,Yvonne在《小房子日记》中画出了小屋未来的样子,有浴缸,还有厨房里刀、铲、洗碗布、手套等物品的摆放细节。
为了将美好的蓝图变为现实,他们不惜花费40万:使用优质的环保材料、最好用的厨房抽屉五金件。他们宁可极度超支,也要力所能及地使得“家”更贴近理想的模样。
- 一扇木质吊扇,吹着之之无忧无虑的童年,图源网络
他们拥有出奇一致的观念:不愿意为了“住宅”本身去背负沉重的生活压力。大房子、整修院子都不是理想生活的必然条件,重点的是生活本身,不能本末倒置。他们甚至不去思考十年后租约到期该怎么办,只想尽力让现在好一些、再好一些。
- 稍显拥挤却盛放无数温暖的卧室,图源网络
而在上海浦江镇的一栋别墅里,也住着一位把“管它租房还是买房,家的概念不应停留在一张房产证上”作为生活理念的“反叛”者。
Stefny是一名独立的空间设计师,尽管非科班出身,但却在业内小有名气。从大学到毕业,从宿舍到60平米出租屋,再到150平米的别墅,她始终身体力行地走在「为自己打造理想的居所」的路上。
- 挑空的屋顶、壁炉、吊灯、地毯,都诉说着Stefny对于法式风格的喜爱,图源网络
有了大学期间花2000元将简陋的大学宿舍改造成北欧风的寝室和毕业后用研究生期间攒下来的奖学金将上海西郊的一套老公房成功改造的经验后,在上一套房子租约到期前两个月,她和室友便跃跃欲试,准备寻找新的理想寓所。
于是,她们租下了上海郊区一套外形颇具法式格调的毛坯别墅。租期三年,软硬装总共花费25万元。看似“亏本”的交易,却暗藏玄机。
在她们的核算下,所有装修费用加上房租平摊下来,仅相当于她和室友每人每月支付六千元。在房价极高的上海,六千元只能在内环不太好的位置租下一间五六十平的房子,而如今,她们却能够用六千元提前拥有理想的生活。实现了室友的料理梦,也实现了自己的田园梦。
- 厨房与小院,图源网络
客厅铺上平整的水泥自流平地面,软装搭配法式风情的中古扶手椅、中古黄铜吊灯以及鎏金镜子,做一个漂亮的开放式厨房,留出一间洒满阳光的画室,打造一个种满鲜花和绿植小花园。Stefny开心地说,自此,她们也有了自己的“诗与远方”。
- 餐桌与卧室细节,图源网络
城市社交公寓,
一个“共居”建构的乌托邦。
圆桌派第四季曾专门讨论过人类居住模式的进化和演变,梁文道认为,在现代更流行的应该是共居(co-living)。
因为现代的公寓与传统公寓「一栋楼住好几个家庭」不同,而是打开门,一个大客厅,有共同的厨房、餐厅,但是进入自己房间后,就是一个完全密闭独立的世界。大家生活在一个共同的空间里,有陪伴的乐趣,但是又不被亲密关系捆绑。
- 「圆桌派」嘉宾讨论城市“共居”生活,图源网络
伴随共享经济的兴起,日本率先探究了“共居”的落地场景。创立于2005年的Global Agents是日本“社交公寓(social apartment)”行业的先驱者,他们在位居全球生活成本最高城市之列的东京,为“城市的游牧族”们提供一处住所,也提供一种他们之前无法触及的生活方式:共享的室内咖啡馆,台球室,健身室,商务休息室和屋顶露台……
“传统类型房间+休息室与共享空间+公寓居民之间的交流”,被Global Agents定义为社会公寓的基础。与遍地可见的群居房不同的是,社交公寓提供的不只是「住房」本身,而是一种生活方式,旨在为城市流动的居民们建立一种新的开放式独居生活方式,成为一种惠及世界的“新居住文化”。
另外,他们还试图通过这种方式,瓦解人们认为租房意味着降低生活标准的固有印象。“一个人负担不起的生活方式,不代表无法通过一个社群实现。”
- 出现日本城市中的「社交公寓」,图片来源于官网social-apartment.com
Global Agents非常深入地了解和调研了现代人的生活方式与切实需求,竭尽所能让“租房”这件事对人的折磨降到最低。
比如,他们简化了传统的租房程序,开放网络申请系统,申请到入住,整个过程不超过10天。在详尽展示公寓照片、价格、服务设施外,还贴心地附加了公寓到不同交通枢纽的距离。
- 「社交公寓」网络申请页面的房屋详细信息,图片来源于官网social-apartment.com
同时,他们也致力于“优质公寓平价化”,一间带有私人厨房和浴室的公寓月租为9~11万日元(约合人民币5600~6800元),不仅享受多重公共设施和基础服务(如每月两次免费洗衣服务)、没有佣金和小费,甚至为长期租户提供折扣。
最重要的是,社交公寓真正做到为租户提供高品质的生活方式。不仅严格把控居住细节,秉持独具一格的“内部运营”方式,即拒绝外包——包括公共空间清洁在内的所有工作都由自有员工进行处理。
此外,还注重对租户精神追求的满足:喜欢艺术品摆件的租户每月支付2000日元就可以从Art Stand租借创意作品,在家办公的租户可以在共享办公室舒适的环境中享受灵感溢出,酒吧小酌、天台烧烤、节日活动……
- “社交公寓“用舒适的公共设施与共享空间给独居青年提供更多关于租房的可能性,来源于官网social-apartment.com
当孤独成为城市生活的主旋律时,社交公寓却试图诠释一种「租房」的全新思维方式:Living with others can be one of the most fruitful and formative experiences one can have.(与他人共居可以成为我们所能拥有的一段最富有成果和创造力的经历)。
- 公共空间中的墙上插画也时刻表达着社交公寓的内核,来源于官网social-apartment.com
无独有偶,这一城市共居理念也在国内被付诸实践。2020年11月27日,上海宝龙公寓推出首个联合品牌公寓项目——宝龙公寓Designed by MUJI,这也是全球首个由MUJI提供一体化设计的公寓。对大到空间的构造方式,小到装饰于空间内部的指示牌及标识等都做了精心的设计,专属MUJI的设计美学随处可寻。
- 宝龙公寓Designed by MUJI一楼大堂,图源于网络
与日本社交公寓些微不同的是,宝龙公寓更加注重家装与内饰,主打“减去生活中嘈杂和喧嚣,由繁至简,还原生活本真”的MUJI式生活哲学。这也是自2019年MUJI在中国市场首次推出家装服务——MUJI INFILL后,一次大胆且有趣的尝试。
- 左右滑动观看四种可供挑选的房型。房间数量共计476间,长短租结合(大约配置了77间作为短租),图源于网络
29-34m²的小户型开间,透过简约舒适的设计风格,注重、强化了屋内关于“收纳、整理”的部分。同时,公寓也合理对区域进行了划分:进门依次经过玄关、开放式厨房、卫生间、办公区及休息区,超大落地窗带来的充足采光与空间整体的轻盈原木色相辅相成,通透而明亮。
- 宝龙公寓Designed by MUJI房间内部,图源于网络
据《2020中国青年租住生活蓝皮书》显示,新一代城市租客的主体由30岁以下、本科以上学历群体构成,同时,他们薪资水平远超城市均值,并在租房方式上更热衷选择长租机构。而这批“新生代租客”也无疑会对租住品质提出更高的要求。
从这一点切入,宝龙公寓Designed by MUJI深度探索与挖掘了都市年轻群体的居住需求,致力从设计、建造等方方面面精雕细琢,打磨出一座能够满足年轻租房群体更多元化、个性化的住房需求、更有归属感的家。
- 宝龙公寓Designed by MUJI提供的公共空间(上),公寓1-2层是MUJI com商店(下),面积达到了234m²,为租户提供覆盖生活方方面面的各类商品,图源于网络
因生活所迫选择租房生活的人们,在城市的长租公寓中与他人建立了一种美好的“弱连接”共生关系。好似与拉斐尔·希斯拉德口中的“乌托邦”的美好遥相呼应,也像极了某部电影中房车旅居者们在空旷的草原中集会,在篝火的火光中讲述各自上路原因的那一幕。尽管没有房子,但却没有丢失生活。尽管各自要赶自己的路,但总会see someone down the road。
住酒店、住车里
他们的家,永远在“路上”
美国朋克教母帕蒂·史密斯曾在文字作品《Just Kids》中动情地回忆了在六零年代的纽约,自己与爱人罗伯特·梅普尔索普蜗居在切尔西旅馆写诗、画画,支撑彼此实现艺术梦想的美好过往。
这间酒店有过辉煌的历史,曾是六十年代和七十年代无数名人的长期住所,鲍勃·迪伦曾在211号房创作了献给Sara的“Sad-Eyed Lady Of The Lowlands”,安迪·沃霍曾在这里拍摄了《切尔西女孩》,亚瑟·克拉克在切尔西撰写了《 2001:太空漫游》……
- 位于纽约的切尔西旅馆,图源网络
如果说那时的艺术家们是因为贫穷而居无定所,被迫流连在酒店。那如今那些宁可不买房,也要一直住在酒店的人们,则是主动选择了一种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
金星曾在《金星秀》里提到,自己在国内并没有购置房产,而是长租在上海黄金地段一栋老式建筑的顶楼,几百平米的空间,酒店式的管理,如果出售,市场价逾亿元。但每年付100万左右的租金,就能享受最好的生活。她说,租房的生活让她在不同人生阶段感受到,是房子在服务于自己。
- 酒店套房,图源网络
的确如此,酒店的套房中通常餐厅、厨房、衣帽间一应俱全,优秀的设计师或艺术家操刀设计,拥有最全面贴心的管家服务。更重要的是,当不被房产牵制住探索世界的脚步,追求生命的丰盛,生活便多了千万种可能。闭上眼后,你可以从任何地方醒来。
- 住在酒店通常能欣赏到不一样的美景,图源网络
除了住酒店,还有更多人在「不买房」的前提下选择更丰富的居住方式,比如——给自己的家安上两个轮子。与美国社会困境下被迫上路的人们不同,身在中国的荷包蛋和Harry这对情侣选择房车生活的理由很简单:“我们想尝试像过去那些生活在条件远不如现代的游牧民一般,脱离对城市的依赖,持续地生活在路上”。
- 荷包蛋(上)与Harry(下),图片由荷包蛋提供
这个决定源于他们某日突然的思考:所热爱的生活一定要限于居住的地方吗?房子有实际上“家”的意义吗?在一番探讨后,他们做出一个近乎不可思议的决定:借鉴“游牧民”或“吉普赛人”的某些生活特点,用一辆改造后的房车,实现在城市与乡野中的自由切换。
- 荷包蛋与Harry自己改造的小家「松木巴士」,图片由荷包蛋提供
“把家带在身上”,听起来分外浪漫,但实现也分外不易。需要舍弃的东西有很多:亲手奋斗得来的中产身份,商圈周围便利的生活,稳定收入带来的踏实感,甚至别人的艳羡。
在理性权衡后,他们花了两年时间为这个决定做准备,包括对房车生活的研究、频繁的郊外生活实践、专业汽车改装的学习等等。2017年的深秋,他们终于搬进了悉心改装后的“松木巴士”,开始了时而迁徙、时而驻扎的现代游牧生活。
- 在改装这辆巴士时,荷包蛋与Harry认真审视每个环节、挑选自己认为更适合的材料、实验不同的工艺来制造一辆不仅合法,还有着手工温度、更富有人情味的房车,图片由荷包蛋提供
小空间并没有带来局促感,相反,宽敞而高度适宜的桌面,柔软的沙发,能够蜷腿的侧座……整合的功能与量身定制的尺寸都不断为车中的生活加注称心感与舒适度。
荷包蛋惊喜地发现,住过大大小小不同的房子,但这最小的空间却塑造出了最理想的生活场景:像在咖啡店里一样工作,像在小酒馆里一样小酌,像在家里一样安睡。也正如他们在游牧中重新寻得“家”的定义:“家”是对空间的熟悉感,是每一件触手可及的物品。
-「松木巴士」上的生活不仅有风景,也有规矩之外,看世界的另一个视角,图片由荷包蛋提供
算起来,今年已经是荷包蛋与Harry在路上的第四个年头了,这一路,他们曾在北海的海滩等待涨潮,在洱海边跑步,在甘肃寻找原始的大麦地岩画,在白桦林俯瞰冬日的禾木村……同时,为更多渴望体验游牧生活的人们打造理想的“流动居所”亦成为了他们共同的事业。
即使有一天他们重新回归996的生活,也会依然选择住在这个小小的巴士上——从看似不稳定的居所中获得的,是内心长久的安宁与难以言喻的自在。
- 「松木巴士」路过的沿途风光,图片由荷包蛋提供
无疑,不论是住在酒店还是把“家”带到路上,这些理念是超前的,也是冒险的。但假若未来某天,手中有一笔可以支配的住房预算,大胆尝试这样生活也不失为一种勇敢,正如我们前文所说:在不占有的前提下,享受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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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都市生活方式研究所所长土谷贞雄在十年精细化居家调研的研究成果中表明,对于住宅设计来说,最值得注意的,是社会经济、人口趋势、房价变化带来的家庭结构和人们生活状态的不可逆变化。
在“城市游牧人群”眼中,房子带来的稳定感似乎也是一种局限。生活环境,工作选择,相处的人际圈子,都不得不受住宅的桎梏,而房贷的压力,常常也使得生活在精打细算中失去了一些更丰富的色彩,旅行、辞职,乃至购物,都需要斟酌再三。
- 传统语境下的“无房一族”,图源网络
在传统语境中,“无房一族”通常表意着贫穷与低质量生活。但如今在城市生活的人们,正在用千万种生活姿态解构着这一固有认知:人们可以依据喜好,感受不同居所带来的居住体验。没有房子的生活也依然精彩纷呈,拥有新鲜的能量和期盼。
是否买房,没有一个绝对正确的选项。但不论是住在长租房、社交公寓抑或是酒店、房车的人们,都向我们展现了一种新的住房理念:“归属感”不仅是一间“带有产权证的房子”能够带来的。
拥有一套自己的住宅固然很好,但即使没有,也无妨。或许少了一丝安定,但多了许多自由。你可以住进老小区,在市井的街头巷尾感受一份浓浓的人间烟火气。也可以住进高层住宅,在凌晨的夜晚独享靠近天空的宁静。如果愿意,甚至可以把家搬进自然中,“一口一口,桃树下饮酒,手可摘星辰,脚下流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