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立5年收入为0,广州这个独立音乐厂牌靠什么走到今天?
《乐队的夏天》即将迎来第二季
我们在广州找到了一群有趣的年轻人
他们有自己的独立音乐厂牌
组乐队、办巡演、写杂志
邀请国内外的乐队来到广州演出
但厂牌创立5年以来,个人进账几乎为零
这支创立5年的音乐厂牌,成员几乎都不是行业内。褪下乐手身份的他们,有学生、微信公众号编辑、设计师,也有地产公司职员。
吉他手小吉,曾在医院当过三年苦哈哈的值班医生,现在又重回大学继续攻读研究生学位。
主唱加键盘手阿靖。
不练团的时候就帮大品牌公司的项目做包装、上市、策划之类的工作。
* 小吉和阿靖坐的是一个坏掉的微波炉。去年11月英国传奇后朋克乐队Gang of Four来广州巡演,他们每一场演出都会在last song敲打微波炉当作乐器。广州站结束后,在MAO工作的朋友把这个微波炉带到排练房。今年2月1日,乐队唯一的始创成员Andy Gill也去世了,所以那次也就变成他们最后一次在广州的演出。
鼓手晓亮,也是里面唯一的行业内从业者。他是广州MAO Livehouse的灯光师。
他们所在的琪琪音像是广州的一个独立音乐厂牌。
目前在广州的成员有無高潮、Die!ChiwawaDie!乐队以及制作人椰林树影。
因为想要办自己喜欢的演出,发行自己乐队的音乐,所以在2015年10月成立了琪琪音像,那时候的他们21岁-29岁不等。
之所以会叫琪琪音像,是因为他们常常去农讲所附近的祺祺小食店。
当时yourboyfriendsucks!乐队吉他手史悲的工作室就在离此不远的北京路。
因为祺祺小食店很好吃、够简单、不用纠结选择,去完史悲的工作室就会一起走去吃宵夜。后来形成了习惯,无论什么事都会去那里相聚。
为了和祺祺小食区分开,他们改成王字旁的“琪”,多了点小女孩的天真可爱。因为彼此都有去逛音像店的童年回忆,所以最后就叫“琪琪音像”。
琪琪音像创立之初定位就很清楚,只分享音乐,要有自主权,能够独立运营管理。
所以5年来琪琪的日常事务没怎么变过,一直都是在做唱片、出版、乐队巡演、策划演出。
小吉说:“琪琪本身可以赚到些钱,但是这些钱都继续投进去,很少会分到大家手上。”
成立至今,琪琪音像帮国内很多独立乐队做过唱片,有动物园钉子户、Chinese Football、yourboyfriendsucks!等。
最出名的还是他们的自制磁带,复古且反潮流。磁带里面会附上下载码,方便没有播放器的听众下载无损音频。
他们也组织牵线过很多两岸三地和国外的小众乐队来到广州演出。
像是新加坡的EMO乐队Forests、香港的Wellsaid、金巴利道路真理生命聨合,还有台湾的透明杂志乐队。
做过很多尝试后,小吉说自己最享受的还是乐队演出的时候。当年纪渐长,他们对于玩音乐也有了更多面的思考。
相比于北方的乐队,广州的乐队会相对短命一些。
年轻时图好玩组乐队,最多的当属大学乐队。当年龄一到,接触到的社会事务和社会责任变多,也就顺势退出。“南方人比较务实吧”,阿靖说。
面对成员更换、乐队解散一事,大家也都看得很开。
“以前会觉得好麻烦,又要从零开始,重新找乐手。现在觉得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第二天还会约出来吃个(散伙)饭。”
对于玩乐队的初心,大家都觉得不能只图个人快乐。
“以前玩乐队,会觉得说大家一起玩得开心就好。但是现在心态变了,不能只考虑开心这一部分。
其实玩乐队累的时候也很多。平时需要做一些事务性的工作,像是包装、发货之类的,你做的时候不会觉得开心,但是你不能不做啊,没有收入就不能维持了。”小吉说。
“我觉得喝茶也挺开心。”晓亮每次排练时都要抬着沉甸甸的鼓爬上六楼的排练房。
对于阿靖来说,虽然录音的过程很痛苦,但是看到经自己手录出来的成品,还是很有成就感。
更让她感觉珍贵的是,在这一行所认识的朋友彼此之间都交付很深。
“前天跟我朋友聊天,她说,哎呀,好奇怪,怎么高中的时候你不会跟同学说心里话,但是出来做了音乐这一行,认识了玩音乐的朋友,反而可以变得更亲密?
你可能跟父母、同学、同事或者普通朋友,没法进行很深的情感交流,很多时候连话都说不到一块。
这是社会给你建立的关系,大家共事更多是围绕社会所认可的目的。
但是玩乐队的话,大家喜好一致,价值观、思考的逻辑方式也更接近。这样的关系对彼此的身心健康都很有益。精神交流和认知的渠道是完全不一样的。”
文学有国界之分,但是音乐没有。玩乐队可以交到很多奇奇怪怪各国各地的朋友,也可以一起经历很多奇遇。
*他们穿的是小吉参与且同是自制品牌的“地球制衣”T恤
琪琪音像最远去到韩国演出,参加釜山的Zero Festival和首尔的No Limit Seoul音乐节,这是一趟意外和惊喜并行的旅程。
在前期沟通时误以为主办方负责全程旅费,临行之前才知道是只含首尔到釜山的旅费。
靠独立音乐赚钱都很难,往返的机票无疑是一笔巨大支出。于是帮忙筹划的一帮朋友开始募资,这才有惊无险去到韩国。
他们在韩国碰上了一个专门做极端金属的演出空间GBN。
这是一个走楼梯往下的地下空间,没有招牌,就用纸皮写上场地的名字贴在舞台背后的墙上。
场地破破烂烂,连演出的鼓也都是用垒起的砖头顶住,以免鼓手激情演出的时候鼓往前面跑。
但是那里的音箱特别棒,而且你鼓打多重老板都无所谓。
老板Yuying是个在首尔生活多年的台湾人,他家里养了一只吉娃娃。
所以当他看到Die!ChiwawaDie!的成员,几乎是用质问的口气问他们,你们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Chiwawa音同吉娃娃,乐队名字里的Die有冒犯到养吉娃娃的Yuying。)
*Die!ChiwawaDie!在GBN的演出预告牌
“当天晚上依旧是个醉酒之夜,大家用中英韩文夹杂交流着各自国家的乐队、场景和演出,就好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Yuying第二天还热情邀请了小吉一行人去到他家过夜,大家还和吉娃娃一起玩耍。行程之外的这段经历让他们至今记忆犹新。
这一趟旅程也更新了他们对韩国地下乐队的认识。
之前他们对韩国的地下乐队的氛围知之甚少,只停留在国内主流媒体上接触的一些韩国女团、主流歌手,还有几支厉害的乐队。
在彼此的畅谈中,才知道韩国地下音乐原来那么有趣。
“韩国的朋克乐队或者金属音乐还分左派和右派,不同派别是不会玩到一起的。我们去的是比较偏左派的场地。
那群人都在韩国工会工作,非常热心于公共事件,为工人争取劳动权益,所有的游行也都冲在最前面。
他们很多都是高学历的知识分子,但不去办公室工作,而选择和工人阶级一样从事体力劳动,去工地搬砖、修理厕所啊,他们贯彻着这种生活方式。”
除了出外参加音乐节和巡演,广州才是琪琪音像的大本营。广州的几家Livehouse都很关照琪琪音像的演出。
上周日歇业的SD Livehouse,是和琪琪音像关系最紧密的一个空间。
“我们想要提一些比较任性的要求,他们也愿意配合我们,比如说要把整个舞台搬到台下演出。我们经常去那边演出,很有感情。”
©BY Szeto.琪琪音像在SD Livehouse的舞台下面演出。
还有191 Space,琪琪音像在这个老牌的Livehouse办过很多场演出。
“这里的主力业务是晚上9点半之后的酒客。但9点半之前的专场表演时间,你想怎么玩他都OK。”
除了自己的演出,他们也有持续关注国内的其他乐队。
谈到最喜欢的广州乐队,小吉、阿靖、晓亮三个人不约而同的说:大话@梅。
这支十五年前组成的乐队,当时的音乐风格在现在看来仍旧十分超前。“作品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内容也很好,成员之间的理念也很值得欣赏。”
他们后来成为了朋友,同是扎根广州的乐队,彼此都能了解到对方的想法。
放眼国内,武汉的Chinese Football(国足乐队),则是他们欣赏且歆羡的一支新兴乐队。
作为独立乐队,4个成员之间达成共识要把乐队做好,彼此之间的关系稳定,有在持续地排练和产出。
Chinese Football背后还有一个蛮好的团队协助。音乐本身也很好,不仅在国内演出,还能走出国门,去到很多国家和地区演出。
对乐队来说,这是非常健康和理想的状态。
*Die!ChiwawaDie!的贝斯手Jaco
最近《乐队的夏天》第二季要开录了,阿靖和第一季的盘尼西林乐队还有些渊源。
“我比较喜欢看大张伟和盘尼西林吵架。”在盘尼西林还没参加节目之前,阿靖曾经带过盘尼西林的巡演。
“节目做了剪辑效果,有好多话其实没剪出来。小乐的个性就是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怕你干什么。而且他觉得,这样会出效果,挺好的啊。
他就是小学的时候,老师在讲话会站起来打岔的那种人。嘴欠而已,但其实他们心地都很好。
只要你听英伦的乐队,而且听得够多,他们就觉得你很好,就是单纯到这样。
之前巡演一开始我跟他们不是很熟。我帮他们做了暖场歌单。他一听就去问调音师,诶,你也听这些?他说不是啊,是她放的。从那以后我们关系就不错了。”
今年的乐夏,广州也有一支乐队参加。
“我们楼下排练房的Hyper Slash参加了。你可以把它当成一个偶像团体,二次元风格,里面会加很多动漫元素。
女主唱是那种元气女生,会加一些打call的动作在里面,互动性很强。
他们排练非常认真,要对着镜子,像跳舞一样练的那种。台风很整齐,都有设计动作。
他们的音乐也很复杂。贝斯手是星海的,主唱和吉他手都是校园摇滚社出来的,已经玩了10年了。”
🎹
小吉说他的愿望是做出一张自己都能反复拿来听的专辑。
在前段时间被迫暂停后,琪琪音像的成员都开始了日常排练和专辑创作。
無高潮完成了新的EP,正在准备发表;Die!ChiwawaDie!休息了一段时间,换了新的成员之后现在重新开始排练;
阿靖和晓亮的新乐队Bennu is a Heron正在筹备录音,10月份会第一次踏出广州演出。
这个月20号,无高潮和Die!ChiwawaDie!在MAO Livehouse还有一场废物音乐会。
爱音乐的大家,我们现场见!
撰文:单曲循环《波兰首都是上海》的Mari
编辑:单曲循环《法兰西多士》的Delyn
摄影:跟着鼓点按快门的Santo
设计:突然想吃一口西多士的郭总
部分图片由受访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