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获奖,影评人却撕成一团
此前,DC影片《小丑》入围金狮奖主竞赛的消息,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
但即便如此,也没有人能够想到,这部漫改电影居然真的赢得了威尼斯电影节的最高荣誉。无论是对于欧洲电影节,还是对于超级英雄电影来说,这都是一次极具里程碑意义的事件。
在这部影片获奖之前,大多数国外的影评人都对它持宽容态度,不吝赞美之词,这也让它成为了今年最令人期待的电影之一。不过,在它斩获金狮奖之后,许多人在震惊之余,也开始思考这一奖项的颁发是否合理。
电影节研究者、豆瓣影评人“胤祥”的几则广播,也引起了广泛的讨论。
他认为,《小丑》获得金狮奖,并不是一个可喜的结果,因为有些处境更艰难的电影人或许更需要这个奖项的帮助。后来,他又发表了一篇文章回应网友们的质疑,他强调,自己的关注点在于电影节的商业模式,而不是在评判影片本身。
那么,电影节的职责究竟是什么呢?《小丑》获得金狮奖,对于电影节系统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今天这篇文章,就来谈一谈这些问题。
电影节的商业模式
最初的电影节诞生于欧洲,原本它是一种地缘政治的特殊产物,但后来逐渐演变成了一种遍布全球的文化现象。但是,一般来说,人们还是会将欧洲电影节系统与好莱坞制片厂制度对立起来,这不仅是一种电影趣味的对立,也是商业模式的对立。
一部电影是艺术电影、独立电影,并不意味着它就是一部免费电影。与文学、绘画等艺术不同,电影这种艺术形态,从一开始就注定携带着某种商业属性。
与好莱坞为代表的票房商业电影不同,电影节的作品大多属于“资助性电影”。在当今影坛,有大量的艺术影人,正是依靠电影节系统,让自己的影片得以制作、面世甚至是进一步发行。
从更广义的层面来说,电影节还助推了国别电影的丰富性。
在那些被好莱坞电影统治市场的小国中,本国影人想要生存,除了依靠政府的扶持政策、争取跨国合作之外,或许只能寻求电影节的帮助。近年来声名鹊起的希腊导演兰斯莫斯、泰国导演阿彼察邦等人,正是依靠电影节系统确立了自己的影坛地位。
当然,这样的商业模式也会导致一些问题。我们会发现,许多亚洲、北欧、东欧导演,为了贴合电影节的趣味,制作出一种“泛欧洲”式风格的影片,流入了另一种意义上的陈词滥调。但是,大体上来说,电影节系统为世界范围内的艺术电影作者提供了大量的生存空间。
上文中提到的那位影评人对《小丑》获奖的批判,正是基于这一维度的考量。
对于《小丑》这样拥有强大制作力量作为后盾、庞大粉丝群体作为票房基础的影片来说,金狮奖或许不过是奥斯卡季来临前的宣发基础;但对于那些依靠电影节拍片的艺术电影导演来说,金狮奖可能为他带来下一部电影的资金来源。
或许有人要说,艺术电影节的包容性,难道不该涵盖商业漫改电影吗?然而,恰恰就是因为电影节能够帮助那些在商业电影夹缝间生存的艺术影人,它的这种“包容性”才显得如此可贵。
电影节的社会关照
当然,部分艺术电影探索的或许是一些本体论层面的问题,但当我们讨论艺术电影节的时候,我们讨论的是一种文化现象。当一个艺术电影节已经拥有世界级的影响力时,它关照社会现象的责任感就变得非常重要了。
在三大国际电影节中,最具“政治性”的自然是柏林国际电影节了。
在冷战时期,柏林电影节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甚至一度成为西方阵营的代言人,或是世界战争的反思者。而在和平年代,脱离了历史角色的柏林电影节,保留了它极具代表性的政治属性。
柏林电影节在如今语境下的政治属性,早已大幅度地扩展了自身的内涵,容纳了更具普适性、当代性的社会议题。例如,今年斩获柏林金熊奖的《同义词》,探讨的就是以色列移民的复杂问题。
此前相对“高冷”的戛纳电影节,却在2015年将金棕榈颁给了聚焦移民问题的《流浪的迪潘》,与主竞赛单元的其他影片相比,这部影片的艺术质量并不算太高——此后,我们又看到了社会关照极为明确、视听手法中规中矩的《我是布莱克》。
近两年的金棕榈《小偷家族》和《寄生虫》,则将目光转向了亚洲的阶级问题。
当然,电影节与这些社会议题的关系,并不是简单的反映与被反映的关系。
社会学家布鲁诺·拉图尔认为,我们不能仅仅从艺术本体、工业现实、社会再现、评论话语等单一的维度来看待电影节系统,更重要的是这些元素之间的相互关系。
可以说,在每一个影响力较大的电影节中,都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电影节正是通过这种复杂而平衡的网络,扶持着它的参与者,推动着电影艺术的发展,影响着更广泛的社会群体。也正因如此,或许电影节不仅仅只是关照社会,也在从某种程度上“改变”着社会。
而《小丑》的获奖,是否会导致大制作影片的涌入,或许只是最为表面的问题。更深层次的问题,或许就是这种复杂网络失衡的可能性了。
可能有人会说,《小丑》获奖,或许反过来会促使商业类型电影提高自己的艺术质量——首先,就算《小丑》没有得奖,好莱坞也始终在吸纳艺术电影节提供的先锋资源,推出能够招徕更多观众的类型变体;其次,让无需担忧成本限制、票房回报的影片囊括一切,似乎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其实,目前国内有许多电影节,都已经担负起了各种层面的职责。作为全球15个A类国际电影节之一的上海国际电影节,在选择主竞赛单元的影片时,就已经充分地体现了对于小国电影、少数民族电影的关注——这三年的金爵奖影片,分别是伊朗电影、蒙古电影和菲律宾电影。
而集结了国内新锐力量的FIRST电影节,也在给予青年影人空间的同时,推动着中国电影的发展。今年赢得最佳影片、导演奖的《春江水暖》,从中国传统绘画中汲取灵感,拍出了令人惊叹的画卷式长镜,描绘了富春江畔真实的风土人情。
正是在这些国内外电影节的帮助下,更为多元的电影得以生存下来。而我们作为观众,也得以通过更多的角度,来理解这个世界。
我想,在探索电影这种艺术形式、保障其多样性的同时,持续性地关照社会、见证历史,就是电影节的使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