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黑一雄《克拉拉与太阳》

去年陆续读完了好几本石黑一雄的小说，喜爱程度参差不齐，故事场景的搭建却都让人过目不忘：从亚瑟王到克隆人，从失意乐手到浮世画家，看似脱离日常，但能让人沉浸其中。新作《克拉拉与太阳》的卖点是人工智能与未来世界，说实话这一题材在软硬科幻的包围下早已不新鲜了，真正吸引我的反而是第一眼看到书封面的瞬间，对封面的一见倾心使它成为我2022的第一本书。

故事从克拉拉出现在商店橱窗里开始，一路跟随她的视角展开。克拉拉是设计出来陪伴孩童的人工智能朋友（AF），拥有酷似人类的外表与强大的认知学习能力，以太阳能续航。被女孩乔西看中并买回家后，克拉拉开启了她崭新的家庭生活，成为周遭环境细致入微的观察者。

邻居男孩里克与乔西从小一起长大，日复一日憧憬着属于他们的共同未来，约定为这个美好计划努力。乔西的母亲决心对女儿进行“提升”，里克的母亲海伦小姐因为经济原因无法实现“提升”，里克尽管天赋出众，却丧失了与基因提升过的孩子公平竞争进入理想大学的机会。两人成长路径上的偏离在乔西购买AF的选择、沟通聚会上的表现、病榻“泡泡游戏”的冲突中日益无可遁形，尽管如此，里克仍然在对克拉拉的行动方案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两度背着她越过田野去往西边的谷仓，哪怕这件事只有一点点让乔西病情好转的可能性。

乔西的父亲曾经是一名才能卓著的工程师，不幸在机器人普及后丢掉了工作，婚姻生活也难以为继。多年后当他重新回想这段经历时已经不再耿耿于怀，而表示“那全都是变化的一部分，每个人都得找到新的方式来继续自己的生活”。他出于对女儿的关切介入了“延续计划”，坚信这个想法疯狂而注定失败，正如他对克拉拉所言，人心是复杂的，犹如一个房间里面套着另一个房间，无论你探访过多少次，总有一些房间是你从来没有进去过的。即使是最优秀的AF，也无法做到延续自己女儿的内心。然而对比他的言之凿凿，在内心深处的害怕却促使他采取了行动，引导克拉拉贡献出了关键的PEG9溶液。

情感越深刻就越脆弱，爱乔西最深的无疑是她的母亲，外表精明强干的母亲在经历过一次大女儿萨尔的夭折以后，已经无法再次面对乔西的同样遭遇，于是从商店挑选AF那一刻就开始不断试探克拉拉，直到摩根瀑布之旅的确信，满心期待“延续计划”能够成功，同时又发自内心地希望永远不要有实施计划的那天。石黑一雄无疑是个很善良的作者，细心的读者一定会发现故事结尾不和谐的蛛丝马迹，他用一个温暖的缓冲包裹住了残忍的真相，让克拉拉的回忆圆满。复杂的人类时常口是心非，习惯衡量得失，却也总有一些时刻会让他们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就像克拉拉愿意为乔西付出的一样。克拉拉最后也领悟到：所谓独一无二的人，只存在于珍视他们的别人心中。

这个故事的后劲很大，读完后的很多日子所有情节都在脑中萦绕不去，或许你会同情克拉拉，或许你会羡慕乔西，又或许看不懂整个故事才是最幸福的。希望有朝一日我们也能和石黑一雄一样拥有讲故事的能力，也希望到时我们只需要讲“阳光洒在邻居家的庭院里”这样平凡的小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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