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2014年以来最吸金的影片过一遍，高票房的决定性因素浮出水面…

在本世纪第一个10年，一部国产片票房破亿就已经是不错的成绩；在本世纪第二个10年，优秀国产片的市场刻度仍然是“亿”，只不过计量标准换成了观影人次。

截至目前，有公开统计数据以来，只有4部国产片观影人次破亿，分别是：《战狼2》《哪吒之魔童降世》《你好，李焕英》《流浪地球》。

用观影人次计算，可以抹平票价上涨带来的溢价，更加准确地反映一部电影的社会参与性。今年春节档平均票价约为45元，《战狼2》的观影人次为1.6亿，放在今天，《战狼2》的票房理想状态下可达72亿。

韩国电影振兴委员会（KOFIC）公布的“票房”便是观影人次，其影史冠军——《鸣梁》的观影人次达到了1762万。韩国人口不到5000万，1000万人次意味着全国五分之一以上的人看过这部电影。

如果14亿中国人有五分之一看了一部电影，那就是近3亿人次观影；将平均票价算作35元，按照韩国“头部电影”的社会动员力来看，中国电影的票房天花板至少是100亿。

城头变幻大王旗

2月27日，电影《流浪地球》在官博上发布了恭祝《你好，李焕英》票房超车的海报；不久，《你好，李焕英》也发布了一般互动海报，与观众共同期待《流浪地球2》。

2019年暑期，《哪吒之魔童降世》赶超《流浪地球》时，片方也曾发布过庆贺海报。不出意外，《你好，李焕英》的票房还会超过《哪吒之魔童降世》，想必另外一版“亚军交接”海报也已准备好了。

之前，中国电影这种“薪火相传”多发生在冠军易主之时。前票房冠军用特制海报恭祝新霸，这样的传统源于好莱坞，但在中国市场，却由徐峥打头。2015年暑期档，《捉妖记》打破了《泰囧》保持的国产电影票房纪录，徐峥在第一时间发微博向新冠军道贺：

“新的纪录诞生了！恭喜恭喜！恭喜《捉妖记》这款海报早就备好了，希望从此可以成为中国电影界的一种礼仪，永远支持新冠军。纪录，就是用来打破的，中国电影加油！电影人加油！观众加油！”

此后，这样的“冠军交接礼仪”先后发生在《捉妖记》《美人鱼》《战狼2》之间。

为了直观反映出中国市场票仓的流变，影视独舌统计了票房榜Top35的电影，基本涵盖了票房15亿/观影人次4000万以上的绝大部分影片。有意思的是，2015年时的票房冠军《捉妖记》排名17，正好居中。

回头来看，2015年真正开启了中国电影市场的镀金时代。理由有四：

其一，2015年先后出现了两部24亿+的影片：《速度与激情7》打破了《变形金刚4》保持的引进片票房纪录，《捉妖记》则不仅打破了《泰囧》保持的国产片票房纪录，还将国产片票房天花板翻了一番。

其二，2015年中国电影市场同比增长48.7%，市场增长率创下了2011年以来的新纪录，至今未被打破。

其三，票房榜Top35中，除了第24名《变形金刚4》，其余34部电影都在2015年之后。

其四，从2015年开始，国产片稳居中国电影市场年度票房冠军，以好莱坞为代表的引进片对国产电影的竞争优势逐渐丧失。

3D、档期、守土压力

回溯影市“镀金时代”，有三个问题值得讨论。

首先，3D电影的价格优势在丧失，以提升票价为目的的“伪3D”没有了竞争优势，决定票价的关键因素变成了供求关系。

以今年春节档为例，《你好，李焕英》《唐人街探案3》《刺杀小说家》《侍神令》《哪吒重生》的平均票价分别是45、48、48、47、44元。这其中，《刺杀小说家》和《哪吒重生》都是3D电影，但并没有与普通2D电影在票价上拉开距离。

春节档影片票价普涨，与供求关系密切相关。这种情况也发生在2019年的《复仇者联盟4》，其平均票价为48。曾经，3D对于票价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2014年上映的《变形金刚4》平均票价是41，当时2D电影平均票价在31-35之间。

其次，国产高票房电影集中在三个档期：春节档、暑期档、国庆档，贺岁档不再吃香。

从国产电影票房冠军的更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一条档期沉浮轨迹图：《画皮2》—《泰囧》—《捉妖记》—《美人鱼》—《战狼2》。

2012年的《画皮2》是一部暑期档影片，在此之前，2010年暑期上映的《唐山大地震》与贺岁档开画的《让子弹飞》票房不分伯仲；2012年末，《泰囧》刚刚让贺岁档大放异彩，2013年初周星驰就用《西游降魔篇》开创了春节档的赛道，并且在2016年用《美人鱼》真正将春节档烧热。

暑期档也是票仓所在，《捉妖记》与《战狼2》都诞生于此。2019年，乘着新中国成立70周年大庆的东风，国庆档突围出来，出现了《我和我的祖国》《中国机长》两部30亿的影片。在此之前，国庆档是喜剧片的天下，《港囧》《羞羞的铁拳》分别在2015年和2017年遇见了各自的运气。

再次，引进片用了20年时间完成了对中国电影市场的培育，好莱坞大片完成了“催化中国电影造血功能”的历史性使命。

我们来简单回顾一下中国电影的“守土压力”。

1995年的分账片《真实的谎言》票房为1.03亿，给当时极为萧条的中国电影市场打了一剂强心针，这个纪录直到1998年被依然是卡梅隆执导的《泰坦尼克号》以3.6亿成绩打破。这个纪录，华语片直到2009年的《建国大业》（4.16亿）才赶上，可当年的票房冠军却是《2012》（4.66亿）。

2010年的票房冠军是《阿凡达》（13.82亿），两年后《泰囧》以12.67亿的成绩摸到了《阿凡达》的尾巴。此后好莱坞大片屡屡试探中国市场水深，从2014年的《变形金刚4》（19.8亿）到2015年的《速度与激情7》（24.23亿），直到《捉妖记》（24.26亿）以微弱的优势赶超。《捉妖记》也因此成为“中国内地电影市场开放21年来首部获得影史冠军的国产影片”。

在Top35影片中，引进片只有8部，占比22.8%；在Top10中，只有1部引进片，占比仅10%。可见，2015年以后，好莱坞大片对于中国电影造成的守土压力不复存在。

重工业or轻电影？

从今年春节档表现来看，视效大片《刺杀小说家》位居季军，而改编自小品的温情喜剧《你好，李焕英》超车为春节定制的《唐人街探案3》，成为最大赢家。情感共鸣战胜了视觉奇观，中国电影未来将走向何处？

有影评人指出，近年来的头部电影，被所谓的“国民情绪影片”占领，与之前预想的以发展特效与技术为中心的“重工业电影”有一定偏差。事实上，这已经不是业界第一次讨论中国电影的“轻重之辩”。

早在2013年，中国电影学术年会就曾把新生代青年导演拍摄的“以现实题材为主、喜剧色彩浓厚、有内涵，引起了观众的强烈共鸣”的影片称之为“轻电影”。代表影片有《泰囧》《致青春》《北京遇上西雅图》《失恋33天》等。

很明显，“轻电影”是与“大片”相对应的一个名词。彼时，古装大片纷纷败北，反而是中小成本的喜剧、青春片、爱情片小兵扛大旗，市场表现十分抢眼，这种现象引发了业界讨论。

“重工业电影”也是中国电影镀金时代的产物。2012年，还没有人给《画皮2》贴上这样的标签。2015年，《捉妖记》和《寻龙诀》两部特效大片给中国电影带来不一样的气象，关于“重工业电影”的讨论甚嚣尘上。

“重工业电影”是一个有意思的表述，既包含了“师夷长技以制夷”的传统智慧，也让人联想到“优先发展重工业”的红色经验。这个术语的言外之意是，中国也能拍出以视觉奇观为卖点的好莱坞大片。

“重工业电影”毫无疑问是好莱坞制定标准，中国在前期的探索难免会吃力不讨好。即便是“重工业电影”，也要与本土体验结合，这样才能让观众自动上一层“滤镜”，《流浪地球》就是一个成功案例。

在过去的几年中，真正能够拉动票房的只有两个法宝，一个是类型创新，一个是情感共鸣。前者吃的是中国电影工业化的红利，后者则是社会转型期的中国人抚慰自我的情感刚需。近年来兴起的“新主流大片”浪潮，是类型创新与情感共鸣的叠加产物，在欣赏视觉奇观的同时感受到一种国家地位的提升。

事实上，在好莱坞为主导的全球电影贸易市场，“国民情绪电影”几乎都是各个国家的票仓。以韩国为例，他们将犯罪片拍到了极致，开始挖掘社会问题片，接着在民主化进程与南北民族和解上做足文章，这些议题，无不刺激着韩国民众的神经。韩国影史票房冠军《鸣梁》，本质上和《战狼2》大卖是一个逻辑。

早在20年前，学者尹鸿就在《世纪之交：90年代中国电影格局》一文中写道，“任何过渡的时代都是艺术的黄金时代，中国正在发生急剧的社会变迁，社会关系、人际关系、家庭关系都处在不断的变动和调整中……现实生活提供了比任何戏剧都更加富有戏剧性的素材。电影应该成为一面现实与心灵之‘镜’，来与同样处在转型时期的人们共享苦难、迷惘、欣悦和渴望，来理解、面对和解释我们所遭遇的现实。”

在尹鸿看来，好莱坞电影不可能替代我们对本土现实、本土文化和本土体验的殷切关怀。不管是“轻电影”还是“国民情绪电影”，无不印证了这个道理。

既然“重工业电影”吃力不讨好，还有必要做吗？答案是肯定的。

除了美国，目前世界上有条件发展“重工业电影”的国家中，中国希望最大。

欧陆一贯不擅长商业电影，有才华的电影人习惯去好莱坞发展；韩国电影工业发达，类型片娴熟，但受限于国内市场，很难拿到一个拍大片的理想预算；日本被动画与漫改电影改造了基因，一直缺乏有影响力的商业大片。印度人口众多，但不同地区讲不同的语言，每一种语言就有一个电影业中心，市场也比较分散。

对于中国电影而言，最大的优势在于拥有一个庞大的国内市场。较大的国内市场可以为电影提供一个理想的预算，这使得其他国家的产品很难与之展开竞争——这是好莱坞电影无法主导中国市场的原因。但高预算不一定保证产品质量和对观众的吸引力，它们只是正相关。

除了得天独厚的条件，电影还是国家“软实力”的重要载体。中国电影市场的发展是全球化的一个缩影。如今，中美竞争进入新的历史时期，我们也要重新审视中国电影与好莱坞的关系。从应对守土压力到塑造软实力，中国电影负载的历史使命也在发生改变。

客观来讲，中国电影的“内生性”比较强，海外影响力比较弱。我们要在“一带一路”国家提升中国电影的竞争力，提升国际话语权，重工业电影是必不可少的——正如好莱坞曾经和现在在做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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