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科普 篇四:在杭州,怎能不吃这碗面?
如果要选一种美食来代表杭州,我投片儿川一票。
一碗片儿川,能窥见宋室南迁对杭州饮食结构的改变,能感受中原官话对本土语言的撞击,能吃出北方汤面的粗犷韧性,能品出江南食材的精致讲究。
01 杭州人,杭州面
中国以秦岭淮河为线,南方多种植水稻,北方多种植小麦,种啥吃啥,就有了“南米北面”之分。这里有两个例外,一个是水稻产区东北,另一个,就是受宋室南迁影响的杭州。
靖康之变后,宋高宗赵构一路南下,最后定都临安(今杭州),汴京(今开封)的达官贵人、商贾文人、平民百姓也跟着纷纷南迁。这些迁徙而来的人,没有入乡随俗吃大米,而是把面食渗透到了杭州人的日常饮食中。
南宋末期,吴自牧写了一本《梦梁录》,回忆都城临安的风貌,专门用了一个章节来写面食店,里面提到的“面食名件”就有22种:
猪羊生面、丝鸡面、三鲜面、鱼桐皮面、盐煎面、笋泼肉面、炒鸡面、大面、子料浇虾面、汁米子、诸色造羹、糊羹、三鲜棋子、虾棋子、虾鱼棋子、丝鸡棋子、七宝棋子、抹肉、银丝冷淘、笋燥齑淘、丝鸡淘、耍鱼面。
光看这些名字,就已经舌下生津,这五花八门的浇头,可一点不比现在面馆里的花样少。都说北方人吃面,在面上下功夫,吃的是面,杭州人吃面,在浇头上下功夫,吃的是味,原来在八百年前,就已经是这样了!
不过,这八百年间的变化也不少,有些面失传了,有些面诞生了——比如片儿川。
02 片儿川,片儿汆
片儿川是“江南面王”奎元馆的第N代传人陈秀桃首创的。陈先生很有生意头脑,他针对不同level的顾客,开发了不同档次的面条,还配上了不同样式的容器。虾爆鳝、片儿川这些高档面一出,用金边儿碗一盛,达官贵人、太太小姐就蜂拥而至了。
如今,片儿川早已是平民面点,想不起来吃什么,就跑到楼下的面馆里,叫一碗片儿川填填肚子。在杭帮面馆里,如果留心听,吃下一碗面的功夫里,肯定会有客人点片儿川。杭州人讲“片儿川”【p’ie35el53ts’o43】,先把片字重重的压下去,然后掉头扬起身,轻轻带过中间的儿话音,再猛地回过身来,把川字砸下去,而且发音和普通话不同,听起来就像“撇儿凑”,也是蛮有趣的。
所谓片儿川,其实是“片儿汆”。“片儿”,是指浇头的肉片儿、笋片儿和雪菜片儿;“川”是“汆”的别字,面条在汤头里短暂汆一下,断生就出锅;如此,就是一碗片儿川了。片儿川看似简单,却讲究颇多。
- 汤底 -
汤底是一碗面的灵魂。
正宗的片儿川,是以高汤做汤底,再加少许酱油提味提色,出锅时再轻舀一撇熟猪油淋上,汤面就浮着亮晶晶的油花儿,香味扑鼻。把面吃完,碗壁上还留着油光,再把汤也喝完,味道鲜香而不油腻,不会觉得口渴。有的店家,还会用卤汁来替代酱油,更加鲜香。
如今,有些店会用高汤兑水,或者干脆用水完全代替高汤,出锅时的那一撇猪油也同样给省了。一来,是年轻顾客的口味越来越清淡;二来,成本也能降低一些。
- 面条 -
一碗好面,面条是根本。
陈秀桃的孙女说,奎元馆老底子的片儿川,用的都是自制的“坐面”。打面师傅把面粉揉成形,摊在桌面上,把碗口粗的竹竿固定在一头,自己坐在另一头一来一回弹跳,竹竿就一下一下压打面团,这样“坐”出来的面,因为力道大、受力均匀,煮起来不糊不烊、很有韧性。在《舌尖上的中国》第一季里,广州的竹升面也是类似做法。
现在,面馆老板几乎都是从供应商定制面条。每家店喜好不同,用的面不同,有的偏粗,有的偏细,有的还多加了鸡蛋;煮的火候也不一样,有的偏硬,有的偏软,但无一例外,都根根分明,绝不粘连。
- 浇头 -
片儿川是否正宗,老板是否实在,就看这浇头了。传统片儿川的浇头有三样:肉片儿、笋片儿和雪菜。
肉片儿
取猪后腿上的精肉,切成薄片,旺火爆炒几秒就熟,粉嫩无筋,软硬适口。现在还有店家选用里脊肉,口感也很不错。
笋片儿
都说片儿川是时令美食,因为正宗的片儿川,一定要用冬笋。冬笋是尚未出土的笋芽,肉质细嫩,味道甘甜。一颗白白胖胖的冬笋,纵切成片,清甜脆爽,鲜美得很。没有冬笋的时候,就用春笋或鞭笋替代,虽然口感略有差异,总归都是新鲜爽口的。
在青黄不接的时候,有些面馆就暂时用罐头笋或茭白来替代,等笋上市再改用鲜笋。也有很多面馆一年四季都用茭白,用冬笋的则是另外一碗面,名曰冬笋片儿川,价格也高出不少。我觉得只用茭白的片儿川,就不能称之为片儿川,应该叫茭白雪菜肉片面。
雪菜(雪里蕻)
新鲜雪菜不适口,会有少许青帮子味,一般要腌制后才好吃。
传统片儿川用的是倒笃腌制发酵的雪菜,也叫倒笃菜。但是现在市面上很难找到品质优良的倒笃菜,大部分店家都会选择用爆腌雪菜,就是新鲜雪菜洗净后,用盐腌制比较短的时间就食用,口味更加清爽。
其他
如今,人们对口味的要求更加丰富,很多店家都会在传统片儿川的基础上,再加上其他浇头,比如虾仁和腰花。
一些老底子杭帮面馆,还可以提供过桥的吃法,就是浇头不放到面里去,直接用盘子盛出来,既可以当菜吃,也可以加到面里当浇头。很多杭州老大爷都喜欢这种吃法,一碟浇头,二两小酒,大碗面下肚,别提多熨帖了。
- 加料 -
可以加的料一般有四类。一是浇头,只要店里有的浇头,都可以再添,比如虾仁、猪肝、腰花、爆鳝;二是配菜,比如尖椒、番茄、香菇、鲜笋;三是小食,比如油渣、荷包蛋、卤蛋;四是面条。
最受欢迎的加料,莫过于油渣了。面馆用猪油,一般都有油渣,舀几粒油渣洒在面上,即便浸了汤汁,也带着丝丝酥脆,咬开一粒,动物脂肪的香气就在口腔中弥散开来,满足感油然而生。不过油渣热量惊人,偶尔看到年轻小姑娘去加油渣,大口大口吃进嘴里,就有种遇到知音的小确幸。
03 一分钟,一碗面
做一碗传统片儿川需要多长时间?答案是一分钟。
抓起一把生面,丢入沸水中,随即将肉片儿、笋片儿和雪菜放入炒锅里,旺火爆炒,然后加一勺高汤、一撇酱油(或卤水)煮开,再将汆好的面条捞起,在空中抖三抖沥去水分,放在锅里,大勺一晃,锅子一斜,就盛在大碗里了。生面从下水汆到捞起入锅,掐表是50秒,加上最后搅拌出锅,总共也就是一分钟。
做一碗片儿川,只需一分钟,但做好一碗片儿川,却需要很久。这一甩一捞,一抖一放的功夫和对火候的控制,没有半年一年,不烧出成千上万碗面来,是掌握不了的。当然,除了烧面的功夫,对食材的讲究、对品质的苛刻,对口味的坚持和创新,每一样都至关重要。
杭州城里,片儿川处处有,但一碗好片儿川却并不易寻。我们密集吃了很多知名面馆的片儿川,相关测评和推荐,随后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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